“臣女不敢与阿爹相比,阿爹是圣上的左膀右臂,祝暄只是弱女子,既不能为国效力,也不能为圣上分忧。”祝暄说着抬眼去看皇帝的反应,“只可惜我阿爹命薄, 没能多陪圣上几年。”
命薄二字,她还刻意加重了些。
果然提到祝振元,黎慷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了一瞬的僵硬, 可他还是摆出了一副惋惜模样:“是啊, 振元是朕为数不多可以交心之人, 就如你与福安一样。”
这话题倒是转得有些意思了。
祝暄淡淡勾了下唇角,干脆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确实有些日子没见福安,我正想着一会儿去皇后娘娘宫中拜见, 正好也去看一看她呢。”
“你今日怕是见不到她了。”
她佯装皱起眉头:“为何?可是福安生病了?”
皇帝重重叹了口气,“她不在宫中,这也是朕召你来的原因。”
祝暄点头,忽然朝着黎慷行了大礼:“祝暄本以为圣上是因陈家人闹到宫门才召我进宫。可圣上宽宏大量,自然不会与那些人相计较。是祝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请圣上责罚。”
“……”她这话明里暗里都是在向他讨要说法,黎慷又怎会听不懂。
他默了片刻,笑着过去扶祝暄,“你是长央与振元的孩子,朕疼你都来不及又怎舍得责备?好孩子,快起来吧。陈文曜的事朕已替你查明了。”
祝暄起身坐回去,静静等着皇帝的下话。
皇帝看了一眼在旁边伺候的内侍,那人立马心领神会地将人给带了上来。
被带上来的那个身上的装束瞧着是个侍卫,一进来便朝着两人行了大礼,紧接着就是向她请罪,又将所谓的事情经过给祝暄讲了一遍,熟稔程度几乎让人觉得是排练过无数遍的结果。
“此事是属下办事不力,请小娘子责罚!”
祝暄始终坐直着身子看也不看那人,“且不说你是圣上的下属,我如今只是无父无母的平民,你向我行这等大礼对是不对。便是你当才那句让我责罚,就已经够折煞我的了。”
“圣上就在眼前,要打要罚自然有圣上定夺,你却直接让我动手,这到底是诚心悔过还是想将我也一并拉下去,在黄泉路上陪你啊?”
“姑、姑娘,这……”那人立刻朝着黎慷叩头,“属下万死,求圣上开恩!”
“你是该死。”皇帝冷哼一声,像是真动了火,“拖下去杖毙吧。”
话音未落,祝暄却站起身来:“圣上。”
黎慷的脸色总算不再绷着,像是猜到她会如此,“怎么,你这是要替他求情?”
祝暄没急着说话,而是垂眸看向跪在地上那人,淡淡道:“祝暄是想亲自监刑。”
此话一出,坐在案前的那人脸色都变了。
谁能想到一个弱女子会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将人活活打死时那血肉模糊的场面自然是无人愿意目睹的。
她反而主动要求去看,这实在让人心中一寒。
“毕竟我险些命丧贼人之手,说到底与此人也脱不了干系。既然是仇人,那必然得让我亲眼看着死了才好。”她幽幽说道,“还请圣上答允。”
话都说到这份上,皇帝也只得应下,在心中却也有了另外的盘算。
只是他这盘算尚未能交代出去,就叫祝暄准备离开的背影顿住。
她转过头来朝着黎慷又行了一礼,“前些日子我在阿爹的书房里发现了些东西,上面写着的话我看不明确,想着圣上是阿爹最敬爱的人,必然能够读懂那本子上的意思。只不过圣上日理万机,祝暄也不能因这种私事来耽误圣上的宝贵时间。”
“待日后有机会,一定拿来向圣上请教。”
黎慷望着她,面上云淡风轻,握着笔的手却陡然收紧,“好。等朕忙完这段时间,便叫你入宫。”
“还有一事,臣女忘了说。”
“何事?”
祝暄将袖里藏着的纸条拿出来,递给一旁的内侍,“劳烦内侍大人替我呈给圣上。”
“祝暄想说的话都在这上面,还请圣上务必看完。愿圣上万岁千秋,臣女告退。”
待人走后,内侍奉命将字条打开,却被吓得“哎呦”一声。
皇帝本就因着祝暄方才那副无畏的样子而心情郁结,这会儿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冷声道:“一惊一乍地做什么,读!”
“圣上,这字条上说……说公主……在、在将军府!”
*
烛火暖黄的光照亮堂上的牌位,单薄的身影跪在蒲团上。
“阿爹,阿娘,我不怕死。”祝暄望着牌位上父母的名字语气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