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术的心被九离的话揪了起来:“你能不能别提你剁蛇的事?你很光荣吗?”
“什么意思?我把伤主儿的刽子手砍了,有什么错?”
“刽子手刽子手,你也知道那条蛇只是个刽子手啊!”苍术声音沧桑,仿佛一瞬间就老了。“刽子手伤人不是它的本意。此事错不在蛇,而是蛇背后的人心。你若是有能耐……就把蛇背后的人杀了吧。”他只是无法接受小粉蛇的死。即使九离不将它怎样,它也活不了多久。吃了毒的畜生,又能活着几天?
听得九离一愣一愣的,阿烛是不是几天没睡觉,傻了?
苍术闭上眼,遮挡了眼中的失望和哀痛。
他失望,他的青梅竹马终究是变了。她伤害了他在意的人,按欺霜说的,这是苍叶的背叛。苍术和苍叶年少时的感情,终究敌不过苍叶一心所求的权势。
他哀痛,替小粉蛇哀痛,小粉本也能和小绿一样,天天吃吃睡睡过一辈子的。而如今小粉被剁碎,小绿在世上成了孤家寡人,甚至为了治好主子,苍术别无他法,只能以小绿清毒,保住小绿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他对她的所有念想,都被她亲手摧毁。
他伤心欲绝,喝了整夜的酒。他搞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为什么一个人,会追求利益到迷失自己的本心。
……
他之所以买醉,是舍不得让小绿解毒。
可想想这些日子主子待他多么好,好到让他觉得人间的日子真快活,再一次对生活燃起希望。
主子若死了,他活在世上,莫非要对着一条蛇说话?
主子命不该绝。
该绝的,是他与苍叶的一切感情,和苍叶的所有关联。
他以喝酒买醉的时间犹豫,想清楚后,他毅然决然献出小绿。
苍术想着想着,便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屋中多了许多人。
欺霜、安伦、周头儿、谢云,还有个仙风道骨的老者。
安伦手中拿着托盘,老者看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你倒是认识不少毒物。”
“这山很大,药材多,有毒之材亦是。只是安庄没有神医所说的曼陀罗华,我已经派手下去寻了。另外,神医,您看看这块血玉,能否对清毒起到一些作用?”
“这血玉质地极佳,取自极寒之地,放置在毒素上,可以减缓毒素蔓延。至于曼陀罗华,啧,小女娃儿也算幸运,老身这儿还有三钱,够清两天的毒。不过要完全清毒,老身手中的曼陀罗华远远不够。哟,你醒了?”
谁醒了?主子醒了?
苍术反射性站起身,却发现老者转过头来,一双冒着精光的眼睛锁在苍术身上。“既然醒了,让我瞧瞧你手中的耶勒圣物,青龙。”
苍术大惊,“你怎会知道青龙?”连身为耶勒人的安伦都不知道小绿的名字,这位老者竟看也没看就说了出来。
老者摸了摸胡子,语气理所应当:“废话,这女娃娃身上那么多蛇齿印,毒素也有所减缓,总不能是你吸出来的吧。”
想来这个老者就是谢云身边的能人,或许他能解主子身上的毒。思索再三之下,苍术乖乖交出青龙。
“若没有青龙,毒素怕是已经要行至女娃娃的脖颈上。如今至肩头,说明你用青龙处理过她的毒。但是,你犹豫了,错过最佳的处理时间,等于是把她的命,给了一半给阎王爷啊。何况青龙也只是个活物,吃了毒,续不了她几天的命,还得把自己搭上。看来这世上除了我,再没人能救女娃娃,真是造孽啊。老身现在得制出解药,或许还能有三成希望。”
老者说完,便带着药材离开。
那一刻,安伦、九离、欺霜的视线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欺霜替柳蕴娇觉得悲哀不幸,“阿烛,你一早就知道你能救主子的对吗?那条粉色的蛇,和你的绿色的蛇很像,只是颜色不同,我早该想到的……我们所有人为了主子整夜整夜的忙活,我和安伦他们上山寻解药,九离守着伺候主子,连荣娘也为了煎药没有休息,倘若你早些给主子医治,或许主子都已经醒来了!”
苍术瑟缩着脖子,好像自己被剥开皮,体无完肤地站在大家面前接受指责。
安伦的眼神到底是带了一些失望,但同样都是背负着许多的男人,他没有指责苍术什么,只是面无表情地道:“我在耶勒听闻过‘双龙’的威名,只是没想到,双龙竟是两条如此之小的蛇。双龙有灵性,可医人,也可害人,其好坏,只看背后的主人如何操练。很显然,红龙是被歹人驱使,要女郎的命。”
他知道啊,他知道是有人要柳蕴娇的命……他明明已经写信告诉她了,祈求她不要赶尽杀绝,是他自以为是了,以为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还如往日一样,到底是他害了柳蕴娇。苍术抱着脑袋,痛苦地弯下腰。
“大家也不要责怪阿烛了,”九离淡淡叹息,她和阿烛守了主儿一夜,自然是知道阿烛一直在尽全力救主儿。只是他好像心中藏着很多事,他会犹豫,大抵是因为心里的事情没理清,错过了主儿最佳的救治时间。“青龙跟着他许多年,对阿烛来说就如亲人一样,他或许只是犹豫着舍不得亲人。到底他也救了主儿,是主儿在他心里分量更重一些,我们主儿没看错人。”
苍术感激地看了九离一眼。
谢云忽然高喊:“寒夫人动了!”
几个人像疾风一样奔到床边,期盼地等着那点奇迹,可是柳蕴娇依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动也只动了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