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蕴娇缓缓立起身子,她确实很虚弱,此刻竟有些颤抖,一定是余毒在作祟。
锦玉回过神来,心中犹然震惊,原以为今日碰上长公主一行人,免不了是要发生一场恶斗的,没想到太子妃娘娘为了兑现给她的承诺,真的没有与任何人发生冲突。
宜宁的嘴巴微张,见柳蕴娇的目光触及自己,才收了表情,有些不自适地道:“皇嫂今日定是心情不错……”
皇嫂今日和往常大不一样,往日这位大大咧咧的皇嫂碰到安宁几个,免不了是要一顿冷嘲热讽的,闹得大了,皇嫂还敢指着长公主的脑袋,拿市井里的话骂她好一阵。
柳蕴娇看穿了宜宁的心思,主动答出她想问却不敢问的话:“我辈分小,给长辈请安很正常。要说心情嘛……确实也是不错的。”有什么事情比阎罗爷不在身边更好呢?
宜宁惊讶于皇嫂与自己心灵相通,“那永宁安宁不给皇嫂请安,皇嫂不追究?”
面前矮小的丫头仰着头,非常认真地看着自己,她此刻呆萌的模样煞是惹人喜欢。
“我是我,她们是她们,她们不愿意就不愿意罢,就算今日我拿身份威逼她们给我请安,她们的心里就真的有我这个皇嫂了吗?那都是虚的,不在乎就没这烦恼。”宜宁白白嫩嫩的脸颊看样子很好捏。柳蕴娇想着便做了,笑眯眯地捏捏宜宁的脸颊,体验那丝滑的手感,“所以啊……还是宜宁可爱一点。”
宜宁呆愣片刻,红着脸跟上柳蕴娇的脚步。她心里七上八下的,看着前头的女子窈窕成姿的背影,不知道自己在慌乱什么。
凤棠宫里一座雕花金炉点着袅袅燃香,衬得这座宫殿更加雍容。
端懿皇后斜躺在凤榻之上,美眸慵懒开阖,浑然天成透出一丝华贵和妖冶。殿中的丫头轻轻摇着雀翎制成的扇子,给榻上的贵妇人一来一去地打着风。
一见来人,柳倾懿视线一亮,原本没有神采的脸顿时舒展开来,待她看清她身侧的人,神色才略淡了些。端懿皇后站起身,丫头便搀着她走到殿下方。
这是在凤棠宫,往来都是皇帝的眼线,柳蕴娇不得失了礼数,便福着身,改口道:“臣媳给母后请安。”
“娇娇,伤没好怎么就急着给母后请安了呢。”端懿皇后爱怜地上下端详了一番,才命人给柳蕴娇支了个凳子,“娇娇坐着吧,你身子还虚。”
柳蕴娇觉着这位皇后行事倒是有她自己的风范……可柳蕴娇边上还站着宜宁,虽说她是皇后的亲侄女,但皇后偏心偏的有些过分了。
柳蕴娇乖乖地垂首婉拒:“多谢母后关心,臣媳的伤势已无大碍。臣媳是来给母后请安的,合该是母后坐着,臣媳站着才对。怎能反过来呢?”
端懿皇后笑意怔了怔,看着柳蕴娇脑瓜子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片刻后便让人把凳子撤下去了。
宜宁在一旁有些怯怯的,身旁安静了,才轻声道:“宜宁给母后请安。”
端懿皇后把目光从柳蕴娇脸上收了回来,落到宜宁身上,面色雍容端庄,声音略显清冷:“起来吧宜宁。今儿个你来得晚了些。”
宜宁弱小的身子又匐了下去,“母后恕罪,是宜宁今日起晚了。”
柳蕴娇有些于心不忍,刚想开口替她说是宜宁路上遇到了自己才晚到的,被柳倾懿一个眼神逼回去。
“宜宁这段日子功课要做勤,平日里要多多温习才是,你父皇才会多去你宜宁宫里探望你。这些日子,皇帝往安宁那边跑得多了。”
宜宁细长的睫毛轻颤,面上一派平静:“多谢母后教诲,宜宁定当谨记。宜宁还有功课要做,先告退了,母后万福。”
宜宁的身形甚至比原主的还要纤瘦,柳蕴娇总觉得宜宁离去的背影里藏着一股子倔强,即使母后没有给她好脸色,她的背脊依旧挺直,昂首朝阳。
“母后……”柳蕴娇回过头来,拧着眉,好似不敢言。
柳倾懿一看自家侄女这模样,就懂她心里又有什么小九九了。
“本宫有些话要与太子妃交代,你们几个奴才都先下去。”她吩咐了命令挥退奴才们,他们下退的动作稍稍缓了点,端懿皇后便冷言怒道:“怎么?本宫与太子妃说些私话你们也想听?”
她是发现了,皇后娘娘温婉的时候确实温婉,但严厉起来也够严厉。
待殿中空了,她眉眼上才渐渐浮现疲惫和无奈,叹着气揉了揉眉心。
“这些日子,皇帝往贤妃那边去的勤,这些宫人伺候本宫都不如从前上心。算起时间,贤妃早该抱着庭儿来给本宫请安了,可到现在,还没见到她的人影呢。贤妃风头正盛,本宫却不敢拿她怎么样。”
柳蕴娇搀着皇后坐上凤椅,轻轻捏着她的肩。端懿皇后会跟自己说起这些,可见如今她在宫里的待遇并不好。
“这些话啊,本宫也只能跟娇娇你诉一诉了。”
柳蕴娇还记得书中皇后的结局,触怒龙颜,废其凤位,降为嫔,仅三月,郁郁而终。
在这个时代,一个家族是兴是衰,无非皇帝一句话的事情。
皇帝不可能突然间转意对姑母赶尽杀绝,一定是让皇帝生了嫌隙。若姑母后位坐得稳,柳家作为最大的门阀世家,虽会被皇帝削去一部分实力,但也不至于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的结局。
好在如今皇后还是皇后,柳家还是柳家,柳蕴娇自己还保着一条小命。
柳蕴娇知道,姑母这辈子无所出,她嫉妒别人的肚子,不喜别人的孩子。不然,她怎会眼中只有柳蕴娇自己,而晾着一边的宜宁呢?身居高位,要的便是博爱,若她太过偏心,对其余人又太过轻视,必然会无形中树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