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宿舍楼边上的凉亭。
过云从和阮卫生一手交钱,一手作废欠条。
阮卫生转手就把钱给了身边的马红娇,而他还要写一张收款条,标注清楚已经收回了全部欠款。
“这些纸币好新啊,还都是连号的。”
马红娇拿了钱就冒出这一句,紧接着把十张老人头认认真真点了一遍,一张一张反复检查百元大钞的水印。
认真检查没有错,但马红娇语气透出一丝别扭。
加上她的表情,好像在质疑欠债的人能一下子拿出大笔钱,钱不是假的吧?
过云从听了面不改色,还说得颇为情真意切,“谁说不是呢,这些都是连号的新钱,我从银行里取来没两天。我打工赚了钱就想着要尽快把钱还给几位叔叔阿姨,才不辜负当时他们对爸妈的情义与信任。”
阮卫生正写着收款条,听到身旁的对话,一个阴阳怪气,一个诚心诚意,两个人的语气与态度放在一起立分高下。
不由斜了马红娇一眼,叫她收钱闭嘴,而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他今天背着其他人来单独催账,这事多少不地道。听着过云从的话,不免问自己谁与谁有过情义,谁曾经大方地帮助过谁。现在人走茶凉,谁又辜负了谁呢?
“小从,这收款条,你收好。”
阮卫生不想多留了,再想下去是自己瞧不上自己,不如活得糊涂些。“既然你今天没空吃饭,十一月末的婚宴一定要来。回头,我给你寄请帖。”
“有空,我会去。”
过云从微笑和两人道别,转身进了寝室楼,脸色也是照旧温和。
今天的事只是小插曲,着实没什么值得她动气。她早就猜到人心易变,而欠债还钱也天经地义。
尽管当时八个人说过会宽限三年,也没有把一分一厘具体怎么还落于白纸黑字上,但收债的人想变卦也是常态。
阮卫生来催账,她没有怨言,但参加婚宴就大可不必了。她不歧视再婚,只是不喜这次的新郎与新娘而已。
周日很快就来了。
没有耽搁,依照原计划,将剩余的四千元被逐一还给其余七个人。虽然没享受几天做万元户的感觉,一半的钱散了出去,但能无债一身轻真不错。
最后一站是楚爱军家。
楚爱军白天有事,最快也要晚饭才回家。当听闻过云从的来意,他第一反应是皱眉。
再三确认,“小从,你把钱一股脑还了,生活上真没困难?读书不要开销了?慢慢来就好,说好了三年,一个月给个几十就行了。”
过云从也态度坚决,透露了一点兼职情况。
“楚阿叔放心,我没逞强。前段日子找了外语翻译的兼职,也能认识不少人。这年头和外国人打交道赚钱快,看看那些接私活的导游就清楚了。”
这话没错。九十年代初,华国还在发展期,总体上西方的生活水平更高,汇率也摆在那里。
楚爱军没去过欧美,但在莫斯科见过一些西方投机客,知道他们手里的资产有多少。他还是有点担忧,“就算这样,你是把五千元一起还清了啊。”
“这不巧了,国庆假期遇上了出手大方的客户,我帮着他与他老婆策划一次苏城古文化深度游。”
过云从形象地概括保罗与闵怡方的经历,“这次赚的足够还清五千元,余下的钱也够我接下来的学费生活费了。”
今天,半个字不提实际情况与风水玄术相关。这事透露给谁,何时透露是有讲究的。
此前借着办丧事吃白事宴席,与刑海的火葬场同事吕一明接触时,稍稍透露了她懂些玄学可以给有困扰的人看看。因为刑海停薪留职四年,与同事吕一明有近年不常联系。
与之相反,楚爱军近年与过峰关系亲近,相对就更了解原身的情况,那么就要适当隐瞒,等一个缓冲过渡时间段。
另一方面也是不想提蛇煞等危险。
不难想象,如果楚爱军知道实情,搞不好长篇大论别做危险的事情了,然后又进入新一轮这笔账务收不收的推让中。
过云从神色轻松,似玩笑地讲,“楚阿叔,你可别推了,就让我享受享受无债一身轻的感觉。”
话都说到这份上,楚爱军确定过云从没有丝毫勉强,也就接了钱销毁了欠条。
让妻子邱梅去买了几道熟食,三个人一起吃了晚饭。没有多留过云从,让她早一些回学校,避免太晚了路上不安全。
楚爱军夫妻俩把人送到了公交车站。
趁着等车,过云从仿佛漫不经心提了一嘴,“这周二,阮阿叔和他的新对象来学校和我报喜。他要再婚了,十一月末办婚礼。我也不知道送点什么好?楚阿叔、邱阿姨能不能给点意见?”
周二,报喜?
楚爱军与邱梅相互看了一眼。阮卫生九月离婚后,与比他小十五岁的女人好上了,但这么快就决定再婚了?他们都没收到请帖,怎么先把婚讯告诉小辈?
不对劲,有点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