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书还没读几页,房门被轻轻推开,卢肃朝愁眉苦脸的溜了进来。
“哥,有件事想问问你。”半大的混小子抓了抓脑袋,“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卢靖朝放下手中的书,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妈最近总往学校跑,说是要去找我们班主任和校领导。”卢肃朝坐在床边,无奈的叹了口气,“其实我从来就不喜欢她这样,在家的时候催命鬼一样强迫我温习功课,在学校好不容易离开她的视线可以喘息下,没想到还被老师耳提面命盯得死紧,真是没劲儿透了。”
“你妈也是为你好,毕竟你还是太贪玩,被看紧点也是正常的。”卢靖朝笑着坐起身替弟弟理了理头发,“你看我现在不也得遵守部队的那些规矩吗。其实人要做到真正的自由很难,所以平时乖一点,身边人自然放心,也就不会那样紧紧的盯着了。”
卢肃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可是我妈总跟老师和校领导送贵重礼物,我在同学面前都抬不起头来,总觉得他们对我好是有所图谋,如果不是我妈这样苦苦维系着,其实我是个人见人厌的讨厌鬼。”
卢靖朝心中“咯噔”了一下,他不知道继母向老师和校领导送贵重财物这件事有没有经过父亲同意。毕竟父亲年轻的时候过了很多年清贫艰苦的日子,一步一步靠着枪林弹雨中的搏杀才有了今天的位置。平日生活也奉行节俭,只是对娇妻宠的太过才把工资全部如数上缴。卢靖朝眼前一亮,觉得自己或许找到了家庭关系中的某个突破口。
第91章 剖析 钱灵大胆提出猜想
自从将继母的变化放在心上,卢靖朝觉得自己仿佛一下子打开了西方神话中女神的魔盒,本来是个在普通不过的装饰匣子,内里却饱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不敢声张,只能默默寻了个随身携带的小软皮本记录下那个女人的一举一动。比如身上的香水味儿越来越浓;比如一个月之内买了三四件不用布票的东欧衣裳;比如每次周末出门都要反复在镜子前照上三四次。
京城的雨季很快过去,当卢靖朝重新出现在钱灵面前时已是初夏时节,穿着军绿色短袖衬衣的钱灵把一头长发高高挽起,露出修长纤细的脖颈和微微凸起的锁骨,整个人如同清澈碧波中崭露头角的白荷。
“好久不见。”卢靖朝喉头发酸,“最近都忙着演出,很少有机会能休息。”
钱灵娇笑道,“不碍事的,至少我每周都能收到卢大才子的亲笔来信。你不知道,自从我们首长上次去军区观看了你的舞台剧,回来就一直念叨着,想让歌舞团的演员们也效仿。可惜这儿没有才高八斗的,思来想去怕画虎不成反类犬,只好作罢。”
“是啊,见不到面,只能用书信写尽相思。”卢靖朝拥着钱灵,闭上眼睛满足的长舒一口气,“你不知道,每次我上台,望着底下黑压压的观众席,都遗憾你没能看到。”
钱灵拍了拍少年覆盖着薄薄肌肉的肩背,“没事的,之前我在兰州和你一起排练,早已经先睹为快。何况以后总能有机会。”她最近总能听歌舞团的同志们说起军区文工团上了一档全新的舞台剧,不同于呆板的样板戏,从主演到台词都焕然一新,精彩的观众们全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每当这时钱灵心中总会涌起一股强烈的自豪,战友们口中那个既能写又会演的英俊台柱,是疼自己到骨子里的亲密男友。
卢靖朝和钱灵又腻歪了一会儿,才难舍难分的松开彼此。钱灵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娇嗔道:“你看脖子上又留下红痕了,明天穿练功服战友问起来该多尴尬。”
“你试试用粉遮下,再不济就说蚊子咬的,反正夏天虫子多,也没人凑近了看。”卢靖朝大大咧咧的坐在凳子上,端起杯子里的清水一饮而尽。
钱灵哭笑不得:“你干的好事,还嫁祸给虫子,羞不羞?”
卢靖朝不好意思再纠缠下去,只能顺手捞过随身携带的背包,拿出巴掌大的软皮笔记本递过去,清了清嗓子道,“最近我遇到些麻烦,当然,说是机遇也勉强可能。那个女人行为习惯经常一反常态,据我弟说可能是弄了许多钱给校长和班主任,想让我弟在学校的荣誉更上一层楼。”
在这个讲究政治的时代里,钱灵明白表现很多时候比成绩更为重要。既然继母千方百计的自己亲生儿子往高位上推,只怕下一步就很自然的会拉踩卢靖朝。
“提干,入党,有机会的话你得尽快完成。”钱灵翻着薄薄的笔记本,头也不抬道,“最好还能在部队里多交几个朋友,也得和首长们搞好关系。不然的话你继母在背地里搞什么小动作,糊涂父亲自然是不能倚靠的,只有组织才能庇护一二。”
卢靖朝微微抬眉:“你看出什么没有?”
钱灵摇摇头,把笔记本放在一旁,“你刚才说怀疑那个女人挪用家庭财产去跟他儿子铺路?我怎么觉得她的状态不像是行贿,倒像是出卖肉体呢……”
卢靖朝麦色的脸上腾起一片绯红,“咳咳,你怎么这么说?她出门的时候都拿着包裹,谁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有没有需要凭票购买的贵重物资。”
“亏得你事无巨细的记录了她平日一举一动。”钱灵大言不惭的敲了敲封皮,“换个思路,我问你,她和你爸关系怎么样?”
“还,还可以吧。”其实卢靖朝很不适应钱灵这种直接大胆的问话风格,可由不得不在内心赞叹起她的一针见血来。
“我父亲平时工作比较忙,特别是现在正处于多事之秋,西方帝国主义总对咱们的建设成果虎视眈眈,和苏联边境线也紧张对峙着。”卢靖朝皱着眉头道,“从小到大,他忙起来的时候都是不管不顾的,之前苏参谋他们还送了我父亲一个拼命三郎的绰号。”
“你继母在我看来内心里是个讲情调、生活小资的人。”钱灵学着昔日恋爱综艺节目中情感导师的口吻耐心开解道。
“什么是小资?”这下轮到卢靖朝同志傻眼了。小钱同志这才意识到现在还是闭塞的七十年代,很多上辈子耳熟能详的词汇对于这个时代的原住民都是天方夜谭。
“就是,就是那种讲究吃喝玩乐,铺张浪费的,咱们在民主生活会上会反复批评的生活方式。”钱灵努力的解释着,“就好比《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的冬妮娅那种。”
卢靖朝恍然大悟,“那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需要咱们警惕和抨击的。继母确实是讲究生活享受了点。但我父亲出身军旅,一直以来在都是坚持艰苦朴素的。这点上他俩千差万别,不过这么多年也过下来了是真。”
“这就对了,你继母在婚姻中应该是缺乏关爱,心理上的不到丈夫的关注。”钱灵正为自己的分析洋洋得意,没想到卢靖朝偏着脑袋想了想,“我爸平时呆在部队里,吃住都不花钱,所有工资都交到他手上,家里的大小适宜也全部由她做主。怎么还会缺乏关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