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灵找了个架子把毛巾挂在床头,想了想又绕到两位室友窗前,一位叫汤夏,一位叫鲁淑仪,年龄只比她大三四岁。钱灵想着都是女生,肯定是爱吃零食的主,便思忖着去军人商店买些小零食过来,初来乍到也好请她们多多包容。
钱灵正猫在货架上精挑细选,忽然卢靖朝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你怎么来了,不是忙着搬宿舍吗?”
卢靖朝掂量着手中的毛巾,“我们男兵东西少,早就搬好了。这会儿哥几个正商量着等休假了,去兰州城里好好逛逛。”
钱灵想起郝雯之前提过许多次的牛肉面,也不知道过了这么久她还馋不馋。于是笑着问卢靖朝:“你知道哪里牛肉面最好吃吗?”
卢靖朝怪怪的看了钱灵一眼,“说起休假,大家都聊着去看黄河远上白云间,再不济也要去附近的甘肃博物馆走走,那里出土过数千年之前的楼兰文物,你怎么一味惦记着吃?”
“知道就告诉我吧,都是替别人打听的。”钱灵可怜巴巴的说,“你们要去甘肃博物馆?方便的时候带带我,来兰州这么久,终日被关在这里,还没有好好去城里逛过呢。”
“不但知道,还吃过。我小时候跟着父亲来过这里一趟,白兰瓜牛肉面都吃过,牛肉面的话要吃细的,建国门外有一家马记最有名,好多戴小白帽的都在那吃呢。还有李广杏和少数民族摊子卖的沙枣和沙棘。”卢靖朝回身看了眼货架,“还说不馋嘴,进了这里就直奔零食架,新兵连清苦日子过怕了吧。”
“懒得跟你争辩,我准备给两位室友带点吃的,她们都是舞蹈演员,想必平时运动量十分庞大,弄点小糕点补充体力应该可以。”钱灵弯下身仔细寻找,“也不知道她们是哪儿人,喜欢甜的还是咸的,”
“你傻呀,人都没见到就给吃的。”卢靖朝上前一步拦住了她,“见了人说的上话再说,别开始就阔绰出手,再说无功不受禄。”
“你怎么知道我没见过她们?”钱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废话,见了人哪能不寒暄几句。”卢靖朝靠着货架自信满满道,“尤其是你这种外表好看内心又奇怪的人,估计不刨根究底问个祖孙三代,人家夜里都不得安眠呢。”
钱灵满头黑线,外表好看但内心奇怪,这话说的让人简直哭笑不得,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反驳。
“我不奇怪吧,既没有伤天害理,也没有伤风败俗,到军营之后跟战士和首长们都处的还不错。”钱灵迷惑的拉了拉卢靖朝的袖子,“请大才子明示。”
卢靖朝眯着眼,笑得如同一只钻进葡萄园吃饱了果子的狐狸,“据我观察,你很多时候做出的反应不是头脑里自发的,而是根据别人的行为来决定。比如我想吃个苹果,就会去拿,然后用刀削皮。你的话则没有苹果的概念,看到我拿的时候也就跟过去沐猴而冠的照做了,我说的不是吗?”
钱灵心中”咯噔“一响,没想到自己努力隐藏的特质被这个有颜有脑的男孩儿琢磨的水落石出无处遁形,正愁怎么应对,忽然灵光一闪,凑到卢靖朝耳边小声说,“你耍流氓。”
卢靖朝大惊,忍不住后退一步,撞的身后货架发出巨大的响声,“你,你别乱说。耍流氓可是犯罪的。”
“那你就是准备耍流氓。平时仔仔细细的观察,就想找到破绽顶风作案,对不对?”钱灵穷追不舍。
卢靖朝在心里连连叫苦。本来想逗这位新晋的文工团小花一下,毕竟下午几个舍友都谈起,那日在新兵总结上独唱的小姑娘看起来如开在枝头带着露水的花朵般格外招人爱,他还暗自高兴,在来的火车上就跟钱灵认识,现在已然是十分要好的朋友。
“没有,我就随口瞎说,哪知道你这么经不得逗。不说了,你不是要看糕点吗,都在前面呢。”卢靖朝指了指旁边的货架,“之前那种小鸡蛋糕没有了,实在要买可以弄点苏打饼。虽然吃了容易上火就是。”
“刚才被你那番话说的一点心情都没了,到底买不买呢?”钱灵苦恼的挠了挠头。
“你烦躁的不是我的话,而是那两个室友吧。”卢靖朝笑嘻嘻的把一包饼干递到钱灵手上,“其实和室友相处没那么难,都是平等的,又要一起生活许久,互相忍让忍让也就过去了。平时不用忍气吞声,也不用趾高气扬,安稳度日就好。”
这番话说的钱灵豁然开朗,“那我就买一点放在宿舍,她们如果好说话再拿出来分享。”她接过饼干,又拿了一包打霜的柿饼,“就这些了。”
“真羡慕你。”卢靖朝不由自主的感慨道,不拧巴不纠结也不多心,遇到问题思考好了就动手解决,这都是他从来羡慕又做不到的。
“羡慕我古怪吗?”钱灵把柿饼塞到卢靖朝手上,“这是给你的。”
卢靖朝结果柿饼,默默跟着钱灵来到走廊里。“我猜你现在档案还放在机关。”
“下周档案正式调到文工团。剧本已经给上边看过,基本可行,小品要大改,有些东西我想的很好,可惜基层条件艰苦,怕勉强演出来画虎不成反类犬。”他撕开包装拿出一个柿饼,想了想又分钱灵一半,“这么一折腾,导致我成了新兵中唯一一个在文工团工作,却得在机关宿舍里住的人。”
钱灵眨眨眼睛,谐谑道:“东食西宿,厉害啊。”
卢靖朝狠狠的白了她一眼,这典故他之前在同学家里的故事书上看到过,可惜在运动开始时被销毁了。没想到这小姑娘看起来一脸义正辞严,开口却不正经到极点。
“不过你为什么一定要来文工团呢?真的是为了参加巡演饱览四处风光吗?”钱灵想到之前当练习生时总有不怀好意的男生想方设法往里头凑,哪怕是做个没生活费还要倒贴训练费的短期生也要与年轻水嫩的小姑娘一块儿训练。
卢靖朝忍不住把柿饼塞到钱灵嘴里,“好好吃你的东西。是你们李团叫我来的,不是我要来的。我之前在学校里是做航模的,对乐器这种东西没有丝毫基础。”
“你可以学点二胡,再找些莲花落的本子来自学成才,再不济也得打熟练了凤阳花鼓。”钱灵戏耍道,莲花落是流传于民间的一种单口小调,和凤阳花鼓齐名,多见于乞丐流浪卖艺时表演。
“你平时读的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卢靖朝气不打一处来,“再跟我斗嘴,小心我给赵处说,你这种学识渊博的人才搁在文工团唱歌跳舞埋没了,要他调你上机关来写材料,他现在正愁身边没个人帮忙,每天加班到好玩,早上我开门进去的时候就看到桌上喝剩的浓茶,还被空气中的烟味儿熏得够呛。”
卢靖朝的话果然奏效,钱灵为了防止被抓去夜以继日的伏案工作,随便找了个理由告辞就带着饼干回了宿舍。宿舍门没关,她推门进去就看见两个身材苗条的姑娘坐在椅子上,看样子等了她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