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团员们面面相觑,场内鸦雀无声。汤夏叉着腰冷眼旁观,看钱灵究竟有什么本事,能公然跟老资格的自己叫板。
钱灵见没人回答,估计是大家心有顾忌,倒也不恼,径直走到放音机前调试起来。前几首音乐都十分陌生,带着浓郁悠扬的俄罗斯风情,终于听到一阵耳熟的旋律,是耳熟能详的民乐《掀起你的盖头来》!
大家看钱灵放音机操作娴熟,估计是李团给过她器材室的钥匙,纷纷交头接耳起来。钱灵拍了拍手,就着音乐踮起脚尖翩翩起舞。她上辈子没跳过新疆舞,但成团时于其他姑娘一起表演过热烈奔放的蒙古舞,借鉴几个经典动作,临时发挥下倒也不难。
随着音乐进入高潮,钱灵也跳的越发兴奋,仿佛草原上清晨霞光里展翅的一只白鹭,尽情亮翅、旋转,亮出特有的优雅与轻灵。借着曲调一转,钱灵借着柔韧性卧倒在毯子上,将双臂交错盘旋空中,轻轻抖动,又化作了暮霭沉沉的月下悠扬的马头琴与敖包旁迎风舒展的巾幡。
周围看热闹的女生们都惊呆了,她们印象中的舞蹈都是由领队传授,每个动作都循规蹈矩力求达到最佳效果,从未看过如此漫不经心又生意盎然的舞蹈。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结束,钱灵侧着身缓缓亮相,嘴角含着一抹得意的浅笑。
几下掌声想起,钱灵回过头,却发现李团和周航正站在门口,喜气洋洋的盯着自己。“不好意思,我刚才听到熟悉的音乐,情不自禁有感而发。”钱灵不敢看李团的脸,只悄悄与旁边的周航不动声色交换了个眼神。
“上次您还说要我尝试着做舞蹈编导,没想到竟然有现实的人选。”周航冲李团笑道,“小钱同志别看年纪不大,编舞上还是有些天分的,我刚才看她跳舞,不知怎么想起绿洲清晨迎风绽放的沙枣花来。”
第30章 酝酿 精彩即将到来
等早训散了,周航悄悄把汤夏拉到一旁,清了清嗓子,“钱灵搬进你那儿,最好能对她好一点,至少李团希望看到战友之间和睦相处。”
汤夏刚刚看了钱灵的舞蹈,正满腹嫉妒和不服气,她仰起头,翻了个大白眼,“我们处的挺好的,毕竟是李团在乎的人。”
周航看汤夏一副小孩儿被抢玩具的吃醋模样,收敛起笑容,琢磨着该怎样才能让这两人和睦相处。汤夏的嫉妒他很能理解,毕竟领舞者只能有一个,虽然目前汤夏状态不错,也得到李团器重,但日久天长难免被后来居上的新秀超越。以后两美相争,他自己夹在中间难免受气。汤夏性子傲脾气大,钱灵也不是个软柿子,两人争执的场面只要想想就会头大。
见周航缄口不言,汤夏觉得他是在无意中偏新来的小姑娘,一股怒火油然而生,“先担心你自己吧,文工团要从机关调人来,据说还是个能说会写的才子。到时候姑娘们有了新目标,没几个人会再围着你转。”
“怎么,现在就有人围着我转吗?”周航气不打一处来,“如果我真的像你说的那么重要,两年前就不用为了提干下基层。毕竟那一批进团的都先后提干,就我一个人光秃秃的,在团里待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尴尬。”
“算了,我和钱灵的事你少管,好自为之吧。”汤夏被周航的话噎的哑口无言,于是拍了拍他的背,心烦意乱的离开了。
一句“我是为了你好”刚滑到嘴边,又被周航生生咽下。算了,既然她仗着年轻貌美从来眼高于顶,怎么可能会听进去自己的肺腑之言。钱灵的手段他见识过,开始本想借着前辈的身份哄小姑娘帮着做点棘手的活儿,不但没能得偿所愿,反倒差点惹出大麻烦。不料这件事之后钱灵依旧待他如往常,无论是大庭广众的寒暄和私下闲聊,都与之前别无两样。周航佩服起钱灵的手段,知道自己不能轻视了这位刚进团的小新人,何况还有李团的赞不绝口与青眼相加。
眼下最麻烦的倒不是钱灵和汤夏,毕竟两个女生对彼此都有顾忌,一时半会儿不会把矛盾翻到明面上来,李团也不一定会注意到。方才汤夏提醒的对,他要再想上进就得在团里立下汗马功劳才行。现在忽然半路杀出个能说会写的年轻人,周航感觉一股强大的压力扑面而来。
此时的卢靖朝正躺在宿舍里有限的翻着一本刚从图书室借来的《普希金诗集》,眼看着去文工团的时间越来越近,赵处也很少再给他材料写,时间也就奢侈的闲暇了下来。不过卢靖朝也没有完全放空自己,他拿赵处的借阅证从图书室搬来了十几本书,打算好好给自己充充电。日后正跟着文工团四处汇演,看书可就没这么方便了。
卢靖朝正读的唇齿留香,手上的书忽然被人夺了去,原来是室友白威在跟他开玩笑。“大才子现在不写领导讲话,改吟诗作赋了?”
“没有,只是觉得苏联人的诗歌写的很美,仿佛闭上眼就能看到波光粼粼的伏尔加河,教堂圆顶上的白鸽和一望无际的西伯利亚草原。”
尽管同住的日子已经不短,可白威依旧不适应卢靖朝文绉绉的说话方式。把手中的诗集抛回给卢靖朝,白威乏味的顾自坐在椅子上,“我说兄弟,去了文工团不说别的,漂亮姑娘可要介绍给哥儿几个多认识认识。”
卢靖朝不置可否的笑笑,盘着腿坐了起来。“我人都还在机关,八字没一撇的事儿,你就开始惦记了。”
“赵处说的板上钉钉,你就别瞒我了。对了,上次新兵连不是有个小姑娘上台独唱过吗,我觉得她挺不错,唱的也好。”白威声音越来越小,古铜色的脸上高原红愈加明显,这个西北汉子居然有些害羞。
“算了,你想认识自己去接触,传递纸条或者跟李团打报告都行。”
“李团?算了吧,她把文工团里的姑娘们宝贝的跟眼珠子似的,生怕被我们私底下勾了去。小道消息说李团也想把手下的姑娘们培养的跟她一样孤家寡人,心里好友平衡感。”白威八卦的凑近卢靖朝,“马上就过年了,到时候肯定要组织联欢会,我倒要看看李团能搞出什么新花样来。”
“别胡说,放尊重些。”卢靖朝抗拒的对白威道,“李团资历深军衔高,被你这样编排,怕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白威见卢靖朝懊恼,也就没再纠结李团的事,只说起即将到来的新年。军营里一年到头都是学习训练两件大事,士兵们很少有机会获得真正的假期。这次过年听说有不少军人打了返乡探亲报告,都想见见阔别已久的亲人,不过对于新兵连来说就没这个机会,反正只离家几个月,对于第一次在外过年的他们倒充满了新鲜感。
“咱们军营里一般怎么过年?”卢靖朝一下子来了精神,走到白威身边坐下,“会不会有什么得趣的事情做?”
“除了互相念家信,吃平日里定量的肉食瓜果,偶尔还可以看看节目。上次首长一时兴起,双手左右开弓拿起毛笔,同时写下金戈铁马四个字,可把大家看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文工团有时候也会演些小节目给大家调剂下,反正就当训练彩排了呗。”白威双手抱在胸前,“不知道今年会怎么样,据说北方边境线上不太平,没准又要拨人过去。”
果然,两三天之后,军区开了动员大会,确定了部分去边疆增援的名单,平时热热闹闹的机关办公室一下子鸦雀无声的寂静起来。卢靖朝想着即将过新年,一转眼在军营带了几个月,也应该给自己远在北京的父亲写封家书。
也许是父子间长久的淡漠疏离导致无话可说,卢靖朝只用了三言两语报完平安之后就觉得无事可写,又剪了几份发表在军队报刊上的“豆腐块”塞进信封中凑数。他找了浆糊贴好邮票,刚扔进一楼最侧边的大油桶,却看见钱灵从远处走过来,敞开的棉袄下一席健美的练功服勾勒出轻盈紧致的身段,让人挪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