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也不打算让你们训练了,刚才听驻地营长说附近有个小镇,汉民和少数民族杂居,比起内地的城镇更少受运动波及,保留了很多历史风貌。苏参谋在酒泉的时候就说过想找个机会让大家好好放松一下,我看正好,晚饭时和他商量商量,没什么意义就这么办了。”
钱灵的瞳仁一下子亮了起来。自从到达兰州就没有好好逛过街,上一次例行休假虽然离开了军营,可城中商业街却被政治运动所波及,拆了个七零八落,就连那些幸存的店铺也被按照供销社模式改了个面目全非。望着那些千篇一律种类还少的可怜的商品,钱灵内心激不起一点波澜。想起上辈子在高档购物中心里流连忘返的自己,她苦笑着抓紧干瘪的钱包,没想到还从客观上被限制省了钱。
过去在拍戏间隙,她偶尔还会看看直播缓解下压力。记得一两年前有种年代直播骤然在网络上流行起来,就是那种主播穿上七八十年代的朴素衣裳,用柴火灶做些其貌不扬的老牌菜品(多是大鱼大肉),在镜头前大快朵颐起来。比起生活精致从头到脚的现代生活,这些返璞归真的视频激起了很多人的念旧情怀,很多头部主播日进斗金不说,商业街上还开了不少以怀旧为主题的特色餐厅。钱灵也曾经和要好的青春偶像乔装打扮一番“微服私访”了几家大同小异的年代餐厅,发现本质上还是网红店的秉性,起名噱头装饰浮夸分量少味道差,堪称智商税收割机,之后就再也不曾涉足。
晚饭时李团和赵处果然去找了苏参谋,三个人和当地管事的营长商量一番就把次日放假的事给定了下来。顿时,欢呼声从窗户里飘出直奔天际。大家如同在笼子里关久了的鸟儿般雀跃起来,兴致勃勃的盘算着该买些什么补给。特别是隔壁桌的汤夏,都已经盘算到擦脸油和洗头膏的产地上了,真不知道会不会被迫空手而归。
“你怎么不说话。”卢靖朝为钱灵打了半碗热乎乎的牛骨萝卜汤,“你看她们兴奋的恨不得现在就去镇子里抢购一番。”
“这种偏远的小地方,应该买不到什么吧。”钱灵拿起勺子舀了些送到唇边,“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所以我还是不做幻想,明天如果遇到些好玩的就都是惊喜了。”
“高明。”卢靖朝伸出大拇指,“我在想明天该怎么打扮,如果一身军装肯定吓坏老乡们,穿的太好又会被人要了高价,唉,挠头啊。”
钱灵捅了捅他的胳膊,指向李团那一桌,“要不你效仿下周航,他在基层时间长,对于乡镇比你要了解得多。”
“不要。”卢靖朝嫌弃的皱了皱鼻子,“这人品味太差,我可不想打扮成土老冒来丢你的脸。”
“什么叫丢我的脸?”钱灵脸上一热,把目光移向碗边,“谁答应和你一起逛了?没准李团还要找我商量要事呢。”
“怎么会?”卢靖朝抬了抬眉,满脸都是难以置信,“咱们李团虽已经到了不惑之年,但从衣着打扮到皮肤状态都不比北京大院里那些高级军官的家眷差,我悄悄注意过,她平时军装底下穿的毛衫和袜子大都是苏联过来的高级货,也习惯擦淡淡的香水。还好咱们这里的政治部是赵处做主,不然搞起运动来只怕会被抓典型事例贴大字报。”
“变态,你居然去注意女士的打扮。”钱灵夸张的动动身子,和卢靖朝拉开好一段距离,“说,是不是内心里早就对女式服装产生了钦慕之心,只等到夜深人静时找机会试穿下。”
哑然失笑的卢同志垂着自己壮硕的胸肌,他实在搞不懂为什么眼前的小美人脑子里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跟之前遇到的所有迷恋他的女孩子都不一样?这一瞬间他想去军事研究所借个倍数高的透视镜来看下钱灵的小脑瓜里究竟是不是如万花筒般绚烂斑斓。
兴奋的战士们匆匆吃完饭就各自回营房准备了。钱灵和卢靖朝又打趣了几句,便各自回到房间。卢靖朝在席间的话倒是点醒了她,既然是出去放风,穿制服肯定不合适,但具体该如何打扮她倒没了主意。行囊里的便装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件,多数都早就磨边起毛,尽管她知道卢靖朝不会介意,但第一次约会就如此“朴素”,想想都觉得有些煞风景。
姗姗来迟的李团回到房间,见钱灵抱着被子愁眉不展的唉声叹气,便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钱灵直说自己没带几件便装,明天好不容易能到街上去转一圈,却苦恼该怎么打扮。
“这个好办,早说呗。”李团略加思索,从随身的包中拿出明晃晃的钥匙串儿,取下其中一把,“这是放道具的库房的,你待会下去,看看语言组的女式衣服中有没有合身的,明天穿过了再还回去就行。”
第70章 逛吃 第一次约会
第二天钱灵睡到自然醒,睁眼时偌大的房间内早已不见了李团的踪影。她急忙起身,换了前一晚翻遍道具箱才找出的水红色毛衣和浅棕套裙,再加上自己原有的黑皮鞋,一个略带复古风的娇俏少女在镜子里诞生了。又拿出化妆箱,小心翼翼的为自己修饰一番,这才满意的挎上小包去找卢靖朝。
刚到走廊里就听见房间内鼾声如雷,钱灵好奇的贴在门缝上听了一会儿,才试探着轻敲了几下。过了会儿门打开一个小缝,钱灵轻巧的挤了进来,却被室内浓重酒气呛得咳嗽起来。
“周航昨儿个陪着苏参谋跟这边营长喝酒,回来的时候就人事不省。”周围窗帘被拉的严丝合缝,昏暗中看不清卢靖朝的表情。
“估计都是挡酒闹的,怎么办,要等他醒来吗?”
卢靖朝沉吟几秒,“不必了,昨晚上吐了三四次,我去找卫生员要了些蜂蜜,人早就缓过来了。我去烧点热水,把干粮放到桌上等他醒了自己吃。”
两人折腾到日上三竿才出发。钱灵这才发现,卢靖朝穿了身半旧的灰色的薄呢短套,配着黑色裤子和皮鞋,整个人显得干净又稳重,好像年代剧中走出的年轻干部,几乎就把“青年才俊”四个字刻在脑门上。
瞬间钱灵觉得自己就像个花哨的打工小村花。
卢靖朝带着钱灵出了军营大门,照着前一天打探好的线路往西走着。白云缝隙间投下丝缕暖融春光,路边不时走过头戴白帽、深目高鼻的年轻男子和额间系着白羊肚手巾、拿着眼袋边走边抽的老大爷,每个人眉间舒展着,如同这静谧小镇里闲适而安逸的生活。
卢靖朝笑嘻嘻的攥起钱灵的小手。
“别,咱们团今天一齐放假,肯定会撞倒熟人。”钱灵扬起脸孔正色道,“至少也等天黑了吧。”
卢靖朝只能意犹未尽的松开手。他心中仿佛灌下加了醋的蜜糖,酸涩的是终究不能牵着心上人的手光明正大走在阳光下,甜的是钱灵似乎并不抗拒与他十指相扣。
就这么揣着矛盾的心绪走了数百米,一阵清脆的吆喝声传来,“冰糖葫芦,冰糖大枣,不甜不要钱。”
“过去看看。”没顾上吃早饭的钱灵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瞬间觉得饿的前胸贴后背。
一位须发皆白、戴着粗布围裙的老大爷在路边支了个小炉子,身边三三两两的围着循声而动的路人。钱灵瞟了一眼,没发现其中有熟悉的面孔,心中才稍稍安定了些。老大爷熟练的将白花花的砂糖倒进锅子里用文火熬着,又把准备好的干净山楂串和大枣串放在糖稀里滚上一圈,插在旁边的麦子秸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