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经纶刚一说完,那名刚进来的弟子便朝容桑行了一礼,笑眼盈盈,眉眼间铺满了少年气:“弟子虞灯,见过师叔。”
造……造孽啊。
为什么九宫日这几年收的弟子都那么像江归晚?!
容桑呆愣在椅子里,看见这名少年不是江归晚后一颗心是放下了,可不过一瞬间,方才的恐慌便转化成了一股淡淡的不安和愧疚。
她没有让虞灯起来,只低头小啜了几口茶:“师兄这是打算再让我收个徒弟?师兄劳心,可我经归晚一事,却实在是没有任何精力再带徒弟了。”
且不说她本就没这个能力,光凭她曾经亲手将自己的徒弟推下离火海这件事情,哪怕无人知晓,她也再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了。
而且她本质上还是个凡人,没有飞升,没有跟仙人似的断了七情六欲,她对江归晚还是存留着些许的愧疚。
这样的情况下,这个虞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收下。
“师妹怕是在人间待久了,将先辈们定下的规矩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常经纶见她茶杯空了,又给她添上,“谁让你收徒了,登天阶明日开幕,哪里还来得及等你新收个徒?”
容桑盯着自己七分满的茶杯莫名奇妙:“那师兄带他来,是何意?”
“登天阶是为修界选拔人才的,登天阶决定举办的第一届,便有前辈长老规定,每个参与的长老都得推荐名弟子,这是铁律。”常经纶见容桑迟迟不让虞灯起,干脆自己挥手,解了他的禁制。
“师兄何尝不知道你对归晚的喜爱程度,因为这个徒弟甚至在人间住了五年,可规矩就是规矩,你没有徒弟,我借你一个便是。你放心,归晚大义为填补离火海殉身,其他门派的也都知道,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你收下虞灯几天便是。”
“虞灯聪慧异常,比归晚差不到哪里去,你若真想要,我还不愿给呢。”
常经纶知道江归晚是个好苗子,若是他当时活下来了,此时肯定也成了同龄人中的好苗子,也难怪师妹如此伤心。
被认为“伤心”的容桑却是扎扎实实松了一口气。
收徒这个事情也不知戳中了她哪根神经,一被提起她便跟被人扼住了咽喉似的,喘不过气来。
听完常经纶一番解释后,她倏地想起了自己刚穿过来那会儿,她因不想收下江归晚试图与常经纶讨价还价,那时常经纶便把登天阶要带个徒弟为由驳回了她的提议。
结果到了最后她还是得收下常经纶“借”她的徒弟。
早知如此,常经纶当时还不如直接同意了她不收徒弟的建议,省得后面这么多麻烦事。
“师妹,你怎么了?”常经纶见她神色诡异,以为她还想着江归晚,无奈将她的茶杯推近了些:“五年过去了,师妹,那不是你的错,你要向前看。”
真的不是她的错吗?
杯底的茶叶因常经纶的动作微微晃动了几下,容桑侧眸,看见一旁盯着她红了脸的虞灯,一时分不清,此时到底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了。
那个少年还活着吗?会在地底怨她咒她吗?
时间过去的不长也不短,她已经慢慢淡忘了江归晚当时所做的一切好与不好的事情,只有那双被她推下去时震惊而又不甘的双眼一直牢牢刻在她心底。
成了她午夜梦回无论念多少遍清心咒都挥之不去的梦魇。
师兄说的很对,她要向前看。
午时的钟鼎被敲响,九宫日的烈日一如她走时那样明亮灼热,容桑一口喝完常经纶的茶,起身走向门外。
经过虞灯身边时她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跟我来。”
*
登天阶已经办了许多届,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门派承办,早就经验丰富,流程也滚瓜烂熟了。
至于容桑,她要做的事情远比她想象的少,整场下来,不过是规规矩矩站在常经纶身后,听他发言,听其他仙府门派长老发言,在虞灯出场时起身示意一下这是她带来的而已。
轻松到她连表情都不需要有。
容桑专注地出着神,并不知道自己的出场给这场开幕带来了多么爆炸的讨论量。
她出名,她那个死去的徒弟也出名。
玉溪牙的离火海是被却舒真人的徒弟以身殉道合上的。据说痛失爱徒后,却舒真人难过许久,最终为了散心,去人间游历了五年,若不是登天阶开幕,只怕在场许多人或长或短的修炼生涯里,连却舒真人一面都见不到。
九宫日的弟子们向来把见过却舒真人当做吹牛炫耀的资本,对内夸对外夸,弄得整个修界大半门派的弟子都对她充满了好奇。
人都爱从众,一开始只是一部分人往能看见却舒真人的地方走,到最后,竟变成了登天阶第一个不正式的比式项目,人人都挤破了头往却舒这儿挤。
场面逐渐难以控制,气得容桑身边的沛饶指骨咔咔作响。
“师妹还是带个面纱吧,”沛饶也不知是气容桑还是气这些弟子,阴阳怪气的,“省得这群没脑子在这儿瞎比赛,我看他们是嫌自己四肢都太健全了,看我等下怎么教训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