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奴几乎能预见到崔慕礼的崩溃,内心滋生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是的,他就是要让崔慕礼和周念南痛苦,他们越痛苦,他便越觉得畅快。
凭什么他们生来尊贵,而他即便忍辱负重多年,也只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面无表情地抬眸,看向角落里的谢渺。
他有过女人,在外逢场作戏时,免不掉有许多应酬。
他没有妻子,王氏给他选过几门“好”亲事,都被他想方设法地搅黄,久而久之,王氏也懒得再费心思。
谢渺生得不错,性子还算有趣,与她虚与委蛇想必不难。
莫名的,张明奴想到她安抚晨儿时的模样,耐心温柔,周身好似镀了一层淡光。
耳畔回荡着她掷地有声的话语:在他仍幼小的时候,该替他遮风挡雨,为他保驾护航,使他不受旁人欺侮。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可惜他的母亲没有。
*
谢渺心存侥幸,以为张明奴不会发现她的小心思,嗯,现实让她失望了。
在她第二次毒发时,张明奴眼睁睁见她疼得满地打滚,唇角沁血仍无动于衷。
他双手抱胸,倚在门边,冷冷地道:“再有下次,我就找间屋子将你锁在里面。”
谢渺疼得说不出话,用盈泪的杏眸瞪着他,努力瞪着他,试图用目光杀死他。
张明奴视若无睹,在她昏厥的前一瞬,喂她吃下解药。
谢渺浑身无力地靠在他怀里,气若游丝。
张明奴挑开她颊畔汗湿的发丝,用拇指抹去她眼角的泪,“乖一些,我才会好好待你。”
……我呸!
谢渺在心底骂他有病:这世上想对她好的人多了去,他算老几?!
没成想,张明奴更有病的行径还在后面。
他不知从哪里弄来几块羊皮,附赠一枚针线盒和若干材料,扔到她面前道:“做双羊皮靴。”
“给谁?”
“我。”
“你疯了?”
“先缝我的,再有你的。”
“……”
谢渺脚上穿得是棉布鞋,随着天气变冷,脚趾经常冻得发僵。若能有双羊皮靴,不仅防冻,还能防雪防雨……
她火速改变主意,“成交。”
随后的半月里,她一得空便纳鞋缝靴,终于在庆元八年的初雪前,赶制出了两双羊皮靴。
张明奴换上针脚细密、做工精致的羊皮靴,胸口像装进了太阳,冬日里的太阳。
在万物凋零,山寒水冷的时候,唯有它在散发光芒与热。
他想,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而谢渺蹬着新做的羊皮靴,神思恍惚:再有几日便是崔慕礼的生辰,不知他今年会怎么过?
*
崔慕礼生辰当日,天空下起了雪,瞬间将谢渺拉回三年前的那天。
年轻的公子小姐们齐聚一堂,吟诗作对,杯酒言欢。初雪从天而降,他们兴冲冲地赶去花园赏景,途中她被周念南拦下,两人唇枪舌战了一番。
往事历历在目,又恍如隔世。
她还来不及多伤感会,便被张明奴强行拽回思绪。
“给我炖冰糖雪梨。”
“……”
他们一路走的荒道,人烟稀少,条件刻苦。昨日好不容易向农夫租了间屋子休憩,谢渺睡床,张明奴打地铺,两人井水不犯河水。
在谢渺安分的前提下,张明奴称得上好相处——除去时不时的发癫以外。
先是缝羊皮靴,再是补衣裳,现在又是炖冰糖雪梨。
谢渺问:“你自己没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