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女儿如此回答,武安伯二夫人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同样生在武安伯府,璇姐儿是嫡长女,入宫为妃,盼姐儿是庶女,被大嫂随意打发出了门子,嫁妆都没有多少。
就因为一个是长房,一个是二房,待遇天差地别。
现在她的女儿还要入宫去给长房铺路,日后就算长房可以继续袭爵,可老太太一旦去了,武安伯府焉能不分家?他们二房什么便宜都捞不到!这让她如何想得开?
“母亲,兰姐儿还小,没准儿过两日宫里就有喜信儿到了,这种事情啊,不急于一时,宫里的和妃圣眷正隆,这大半年了,不也是一样没有消息,更何况璇姐儿在宫中还不及她的十分之一宠爱?”
武安伯夫人面色一变,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自己的妯娌,继而低下头去,扶扶鬓边样式已经有些老旧的步摇。
你不愿意送,我还不愿意让你女儿入宫呢!何必拿话来羞辱她女儿!
“和妃娘娘容貌无双,出身高贵,是周家嫡支的唯一嫡女,父亲是尚书令,母亲是县主,与皇家沾亲带故,哪里是璇姐儿比得上的,璇姐儿在宫中,不过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大夫人嘴角掩着帕子,遮住嘴角的冷笑,为女儿开脱。
原以为这样也就结束了,没成想武安伯府二夫人顺着杆子往上爬,“可不是,大嫂说的也是,咱们家啊,现在败落了,连爵位都未必保得住,哪里比得上宗亲?就凭着与皇室有血缘关系,皇上也要高看和妃娘娘一眼。”
武安伯夫人面色一变,唇角的笑意逐渐消失,锐利的目光直直扫向二夫人,二夫人也不怕,梗着脖子对上了她的眼睛。
她就是嘲笑她出身不高又怎么样?一个三品官儿的庶女,现在娘家也没落了,在她面前摆什么长嫂的架子?
看看人家周家,宗妇可是县主!看看武安伯府的宗妇,庶女出身!
像她自己,虽然是老太太的外甥女,是老太太妹妹的女儿,但因为娘家不显,纵然是嫡女,也只能嫁到二房,这些年,她心里可是一直憋着口气儿呢!
老太太一听二太太这话,心里就烦躁不已,若不是武安伯府没落,她何至于为儿子聘一个庶女?纵然面上好听,被记在嫡母名下,可到底是个假嫡女!
可武安伯府辉煌的时候早已过去,能有这么个假嫡女已经不错了。
至少面儿上听着好听。
心中顿感无力,摆摆手,叫这些人全都退了出去。
大下午的,来她这儿就是给添堵的。
今日景和帝翻得果然是周宜然的牙牌。
两人坐在八仙桌前,周宜然正煮着功夫茶,治器纳茶后山泉水开后高冲,茶沫上扬,极其美观。
景和帝就在一旁静静看着周宜然刮沫、淋罐、烫杯、洒茶,动作优美连贯,行云流水一般。
径自斟了一杯,香气醇厚,茶汤清亮,而后啜饮一口,忍不住赞道:“爱妃真是越来越让朕惊喜了,琴棋书画皆是造诣不俗,现在就连这功夫茶也是炉火纯青,当真是个妙人!”
周宜然语气怀念,“皇上过奖了,这功夫茶,还是当年祖父在世的时候教给臣妾的,说臣妾坐得住,静得下心,一点一点掰碎了教给我的,练了这么些年,要是还不熟练也说不过去啊。”
“竟是周老太傅教的?那就不稀奇了,但朕还是想说,有些事情,是需要天分的,是上天赐予你的,凭着这个,你就能在这条路上走得更高,更远。”
周宜然抿唇一笑,挽了挽耳边的碎发,在室内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婉恬淡,“多谢皇上赞誉,臣妾定会好好珍惜这份天赋的。”
“周家人才济济,看来爱妃先前所言不假,若你真为男儿,何愁无法建功立业?就凭着你对琴棋书画的这些造诣,专精一道,何愁无法成为个中大家?”
“皇上可别取笑臣妾了,这不是侮辱人家真正的书画大家吗?臣妾只是在意境上取巧了些,要真同人比,那才真是贻笑大方。”
见她眼中的严肃不似作伪,想来这是她的真心话,景和帝心中愈发满意,眼底笑意一闪而逝。
“爱妃真的是过谦了,你比他们差的,不过是经验而已,”看到她眼中的不赞同,顿了顿,“好好好,不说这个了,说说你哥哥,他一举进入会试前三名,你今天高兴坏了吧?”
“自然是高兴的,臣妾哥哥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现在中了进士,自然可以一展抱负,报效君主,臣妾为他高兴。”
景和帝眉毛一挑,灯光折射在俊美的脸上,竟有种别样的温柔与妖气,“哦,愿闻其详。”
“臣妾幼时曾同家人去京郊的庄子上小住,那时正逢旱灾之年,天气炎热,坐着马车觉得胸闷气短,臣妾就把车窗打开,掀开帘子,却看到了成群结队,饿得面黄肌瘦,渴的嘴唇干裂的十几名灾民,好在那时已经要到了庄子上,大哥就招呼人给他们水喝,饭吃。”
周宜然目光悠远,看着窗外,“问他们为什么离乡背井,他们说庄户人家,一有个天灾人祸就活不起了,赋税,徭役,风调雨顺的时候才能剩有余钱,况且地方豪强把持着上等的良田,交的赋税却是下等田的分量,一个地方良田在档都是有数的,那少了的赋税只能从他们那些无权无势的穷苦人家出,官府和豪强相互勾结,趁着天灾大肆收购田地,发国难财,这些人哪还有活路?”
“从那以后,大哥读书愈发认真,十分刻苦,从未松懈过学业,十九岁中了举人之后,更是外出游历了两年才回到京城,又沉淀了几年,这才一举考中进士。”
景和帝眸色深深,摸摸周宜然毛茸茸的头顶,以示宽慰。
那场旱灾,他也记得。
“那那十几个灾民最后怎么样了?”
周宜然倚在景和帝的怀里,玩着他的头发,“自然是给他们找了去处,那时候我们家刚好入手了一个庄子,那原主人看情况不妙,家里又发生了事情,急于脱手,我们家也没议价,直接按照旱灾前的价格买了下来,那些人就被安排在了新庄子里做了佃户,去官府给他们办了新的户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