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从未想过这件事情……
等等,她什么时候能与宋柏谦这般心平气和地讲话了?
明明昨夜她还一边哭一边打他,他还硬要与她亲热……
唐绾心打定主意这次要生久一点的气,便端起碗将玉米粥喝了,并未理睬他,宋柏谦轻笑了一声,道:“今日我要出门,晚上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你若是想要出门看看的话,可以去找夫人陪你,镇国将军府离我们这座宅子极近,邹祈会留下听你差遣,有事找他便可。”
唐绾心装作没听见,宋柏谦起身入了内室,过了一会儿才出来,唐绾心转头便见他换上了一身铠甲,冲她笑了笑,便出了门。
唐绾心食欲也不太好,她倒是还用了块糕点,宋柏谦可是只用了两碗粥便出门的人,总觉得他这般高大的人吃不饱似的。
不过如今陇右道这般旱灾,想必宋柏谦也没心情用膳,更不愿意用太多,占了太多粮食吧……
唐绾心见玉米粥已经见底了,便唤来白芍收拾碗筷,左右自己呆在府中也无事,去探望了樊睿之后,便梳洗打扮一番准备去镇国将军府找刘夫人,却被告知刘夫人竟然主动登门了。
唐绾心急忙准备迎客,刘夫人到了她面前后却说让她不必忙了,她此次前来是想邀唐绾心与她一道前去军营的。
唐绾心瞪大了双眸,道:“我是女子,还能去军营吗?”
“自然是可以的,只要我们去对了地方。”刘氏一脸神神秘秘的道,“想必你也无事可做,我便自作主张来寻你一道去了,你不想看看陇右军是何模样吗?”
唐绾心自然是想看的。
她长这么大,从未去过军营,左右在府中也闲着无事,便随着刘氏出了府门。
刘氏并未叫马车,只携着她的手与她一道走着,而唐绾心与刘氏只见过一面,与她独处时还有些拘谨,但刘氏是个极好脾气的人,而且也十分健谈,一路上都在跟唐绾心闲谈,不必唐绾心绞尽脑汁地想话题,刘氏便能很好地照顾到唐绾心的情绪,唐绾心与她相处起来,整个人熨帖无比。
原来刘氏只是平凡人家的女子,与边文康已经成婚十年之久了,只是二人一直没有子嗣,边文康也并未纳妾,对子嗣一事也不太热络,只一心扑在战事上,而刘氏也与凉州城上上下下的关系处的极好,更是公认的合格的将军夫人。
而到了军营之中,唐绾心才真正见识到了刘氏的号召力。
刘氏带她来的地方与宋柏谦的府邸极近,只有一墙之隔,确实是一副军营景象,只是距离真正行军打仗的军营尚有一段路程,这里便是军营的后备营,算是储存军需粮草之地,里面的人要么是老幼妇孺,要么是伤兵残将,只在营中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想必今晨来的那两个孩子便是在这里生活的……
这里的每个人都一脸风霜模样,身上穿的衣裳也都似阿洄和阿阮那般陈旧却干净的粗布,见到刘氏之后都十分高兴地上前见礼,刘氏也不是个端着架子的夫人,与她们十分熟络地交谈。
“我让府中的婢女们弄来的布料,特地给你们送来,今日我是打算与你们一起缝制些衣裳的,毕竟陇右道春秋短,还是早些做好入冬准备的好。”
刘氏温柔地笑着,吩咐身边的人将布料抬过来,放进营帐中,那为首的一个妇人用一块天青色的布巾包着头发,皮肤比身边的人要白一些,急忙向刘氏行礼,道:“多谢将军夫人的厚爱,夫人在府中吩咐一声,我们派人去领便是了,何必要亲自跑一趟,还要亲自动手呢,我们自己来便是了,实在是不必劳烦夫人了。”
刘氏摇了摇头,道:“左右我在府中也闲得无事,来这里与你们说说话,就当是排解寂寞了,更何况,我这次来也是想给大家引荐一个人。”
刘氏说着,便拽了拽唐绾心的衣袖,将她引上前来,道:“这位便是宋将军的夫人,玉宸郡主,昨日刚刚从京中到凉州城,我便邀她一起来了。”
众人互相望了望,便安安静静地向唐绾心行礼,那为首的肤白妇人不住地打量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唐绾心被这么多人紧盯着看,也并没有得到如她们面对刘氏那般热情的待遇,一时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忙求助似的转头看向刘氏。
刘氏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冲她笑了笑,示意她莫要慌乱,接着便张罗着与众人一道入了营帐之中,在为首的那块蒲团上坐下,示意唐绾心紧挨着她盘坐着,便熟门熟路地拿起针线和布料,耐心地教唐绾心如何缝制衣裳。
唐绾心的女红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见营帐里的女子不管老幼都在缝缝补补的,自己也不好意思不动手,一边悄悄伸长脖子看着刘氏是如何走针的,刘氏见状,也知她不太会,便向她身边挪了挪,耐心地一点一点教她。
“今日是我自作主张了,请你担待一些。”刘氏在她耳边小声道,“陇右道这里与京城可是不同的,不以身份和地位论英雄,你若是想要做好将军夫人,便要让这些人打从心眼里敬服你。”
刘氏的声音极轻,唐绾心仔细地听着她说话,一不留神用针扎了一下手指,所幸并未破皮,只疼了一下,刘氏握紧了她被针扎到的那根手指,道:“她们自小便长在陇右道,家中的男子基本上都是为国捐躯了的,却并未得到多少朝廷的抚恤,因此对你这种从京中来的身份高贵的人有些偏见也是正常的,但她们都不是有坏心眼的人,也望你莫要因此事对她们生出什么不好的想法来。”
唐绾心点点头,却想到了今晨见到的阿洄。
这便是他对自己充满敌意的理由吗……
陇右道紧邻北疆,战事已经绵延几十年了,自然是死伤无数,可是京中却一派欢乐祥和的氛围,去岁出了那事之后,得到封赏的只有镇国将军边文康,和回京述职的宋柏谦,比起宫中一年的花销,也是杯水车薪。
难怪她们心中有怨……
“但是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你无需自责,更无需讨好她们。”刘氏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以后只要我来这里,便带着你一起来,你不用忧心与她们相处之事,等到熟悉之后,她们发觉你是个值得尊敬之人,便会打从心底里尊重你的。”
唐绾心点点头道谢,更加专心地跟手中的布料搏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