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小便是养尊处优,从未一日三餐都吃得这般简陋过,只是刘氏作为将军夫人,与军营的那些人吃着一样的东西,她总不好意思要求什么特殊待遇。
唐绾心手指绞在了一起,想说让他不必这般辛苦,可是肉的香味一丝一缕地往她的鼻中窜去,唐绾心肚子里的馋虫顿时被勾了起来,仔细地盯着那只被架在火上烤的兔子,早已迫不及待想吃了。
“本就是我一意孤行带你来的,没成想这里旱灾,吃食吃紧,若是再让你吃不好穿不暖的,那我这个夫君做得可太失败了。”
宋柏谦抓起一把调味料撒上去,火苗骤然蹿了起来,唐绾心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确实也怪过他,可是如今也不是责怪他便能解决的事情,仔细想来,宋柏谦在这件事中好像也没犯什么大错,她本就应当落得这样的命运,只是宋柏谦的出现,让她晚了一年到这个地方罢了。
陇右道便是她怎么也逃不开的劫数。
过了好久,宋柏谦将那兔肉撕下来一块,递到了唐绾心嘴边,唐绾心手指抓紧了衣裙,环顾四周见没人在身边,便轻轻张嘴吃了。
这味道……实在是很好。
“好吃吗?”
宋柏谦的眉眼柔和的不像话,唐绾心一不小心便沉溺其中,小声说了句“极好吃”。
宋柏谦笑了笑,便继续一块一块将兔肉撕下来,又一块一块喂给唐绾心,唐绾心本想自己吃的,宋柏谦却说这肉油腻,不让她沾手。
唐绾心觉得总是自己吃也很不好意思,便道:“这么多我吃不了,你也吃些吧。”
宋柏谦欣然应下,自己也吃了几口,但大半的兔肉全进了唐绾心的肚子里,唐绾心满足地轻轻拍了拍肚皮,站起身在院中散步消食,宋柏谦也陪在她身边,唐绾心思及白日的见闻,便问道,“你可还记得一位名叫魏庭和一位名叫葛丘的将士?”
宋柏谦手指刚碰到杯壁,便听到她提起这两个名字,不由得顿住了,缓缓抬头望向她,目光不似刚刚那般柔和,道:“你听谁说起的这二人?”
唐绾心不确定要不要将刘氏说出来,却见宋柏谦一脸了然的模样说道:“想必是刘夫人告诉你的,是今日在营中魏莹给你脸色看了?”
宋柏谦果然什么都知道。
唐绾心并未承认也并未否认,只道:“我是觉得那两个孩子很可怜,年纪轻轻便失了父母,在军营中也得不到很好的照顾……”
“陇右军中这样的孩子有许多,你照顾不过来的,只能靠他们自己存活下去。”宋柏谦的声音不含一丝感情,继续道,“他们还有的吃有的穿,尚有亲人健在,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唐绾心皱了皱眉,鼓起勇气问道:“那你当初确实见到了他二人的尸体了吗?”
宋柏谦迟疑了一瞬,才缓缓点了点头,只道了一句“是”,又见唐绾心一脸忧思的模样,又继续道:“对他们而言,死亡已然是最好的结局了,若是活着回来,凭他们没守住城还被俘,恐怕也是要问罪了。”
“是这样吗……”唐绾心小声道,“那你在陇右道这些年定然过得很不容易。”
宋柏谦脚步顿住了,缓缓转头望向她,轻笑了一声,道:“这是可怜我?”
唐绾心摇摇头,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道:“我并无此意,只是想着北疆如此虎视眈眈,你能有如此建树想必十分不易,而且,北疆定然不可能善罢甘休,若是再起战事的话,我有些怕……”
怕自己死掉……
唐绾心这半句话并未说出口,宋柏谦便握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抚着她的后背,道:“一切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你在这里只管做你喜欢的事情,其他一切事情交给我,不要胡思乱想,好吗?”
“可是……”唐绾心硬着头皮从他怀中脱离出来,仰起头看着他,道,“你总要将事情都告诉我啊,我不想被蒙在鼓里。”
宋柏谦低头看向她,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发丝,道:“你想知道什么?”
唐绾心却顿住了。
她究竟想知道什么呢……
她想知道自己的梦是怎么回事,想知道自己在陇右道可能活得下去……
可是宋柏谦不是神人,如何能知晓这些事……
唐绾心低下头思索片刻,问道:“你为何一定要我与你一起前来陇右道?”
宋柏谦伸出手指捏住了她的发丝,将那发丝缠绕在指尖上,柔声道:“我欠了你一生的债,非得与你一生相伴才能偿还。”
唐绾心心中在狂跳,一边稳住心神,一边问道:“你说的是什么债,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无?”
宋柏谦突然松手,让那缕发丝飘扬在风中,垂下双眸,道:“你自然是记不得了,若是你记得,只怕我也无颜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唐绾心还要再问,却被宋柏谦伸出手指堵住了唇,道:“莫要再问此事了可好?我宋柏谦立誓,我今生绝不可能让你死在异乡,若有违此誓,便让我死无葬身之地,生生世世不得安宁……”
唐绾心慌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掰开她捂着自己嘴的那根手指,道:“誓言可不是胡乱发着玩儿的,别胡说八道了,我信你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