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宁忽然开始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那侍女翻窗而出的时候,腰间有一闪而过的寒芒,那赫然是一把朴素锋利的匕首,平日里挂在腰间,丝毫不显,如今在光下,那利刃便闪得令人心头发寒。
显然,这也是侍女故意露给燕宁看的,好叫她不敢追上去。
燕宁果然不敢上前,只倒退几步,楞楞地坐回了床上。
她心里的疑惑如同雪球一般越滚越大,若真如这侍女所说,她是高贵妃的手下,那她又是如何混入梁国的军队里的?高贵妃难道还与梁军有所勾结?
若是这样,那梁军攻入燕国,是否也有高贵妃的手笔在里面?
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最重要的是,高贵妃几次三番让人来骗她出去,又是想让她做什么?
还不待她想出一个所以然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便把她惊醒了。
“公主?”一个身着黑色侍卫服的男人将门推开了一条缝,恭恭敬敬道:“将军派属下保护公主。属下刚见到有一人从您的窗户边跳出去了,请问……”
燕宁张了张嘴,本想直接告诉他,但话到嘴边,又囫囵吞下了。
那侍女的事情,她固然可以告诉侍卫,但一旦告诉了侍卫,便等于直接告诉了牧轻鸿。
她又想起了那侍女警告她的话:这是燕国人之间的事情,与他国人无关。
……她要不要告诉牧轻鸿?
第38章 现在
燕宁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没有等到回应,单膝跪在地上的侍卫忍不住,微微抬起头瞥了她一眼。
他的本意其实只是好奇,但在抬头的那一瞬间,他就被慑住了。
这位远道而来的公主与他所见过的粗犷豪气梁国人截然不同。
她面容精致,有一双圆溜的琥珀色猫眼,垂着眼的模样显得十分柔软温和,那是一种不可言说的美,不流于表面,如清风明月般,润物细无声,平淡着动人。
大约是不习惯梁国的天气,即使是在室内,她也披着绒绒的披风,雪白的狐毛衬得那一张小脸更是雪白,嘴唇却被冻得红艳。
那是他只在书上见过的,在温暖阳光下生长的娇弱牡丹。
燕国人……都是这样的吗?
他楞楞地想着,就连燕宁接连唤了他几声都没有听到,直到肩膀上传来一个温暖的触感,他才猛然回神,接连往后退了几步,再不敢看燕宁的表情。
他涨红了脸,讷讷道:“属下失态,还请公主恕罪!”
燕宁揣着不可言说的心事,因此也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
她想了想,话到嘴边,出口却变成了一句:“没什么……你看错了。”
侍卫抬头看着她,脸上写满了疑惑二字。
“……”燕宁抿了抿唇,她自己自然也知道这句话实在很没有说服力,拙劣到一看就知道是个谎言。“等牧轻鸿回来,我会跟他说的。”
“你下去吧。”
她没有注意到侍卫的表情,呆呆地坐回了床上。
夜更深了,这屋内没有烛火,只剩下一片黑暗,长久无人居住的屋子更是冷冷清清的,毫无人气。
燕宁却毫无所觉一般,坐在床上。
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一个听起来衰老喑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公主,将军吩咐老奴给您送些银丝碳和烛火来……”
燕宁猛然回过神,见门外立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他穿着一袭灰色的棉麻外袍,手里提着一笼银丝碳与蜡烛。
“您是……?”
“老奴是这将军府的管家。”自称管家的老人笑呵呵地走了进来,将碳放在一旁,又从衣袖内掏出火折子为她点上蜡烛置入桌上的灯笼里。
那一点微弱的火光立时将整个屋子映亮了,就连空旷的屋子都多了些温暖。
燕宁借着光往外一看,之间屋外院落里站了七八个抱着剑的侍卫,见那些侍卫对这位管家并没有什么反应,料想管家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管家对她的动作丝毫不知,他放下蜡烛,又将茶杯放好,端起茶壶——
“这茶怎么是冷的?”管家皱眉道,“这些侍女怎能如此粗心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