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厉半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甚至没什么表情,垂着眼帮她剪好指甲,顿了顿,又像是有点强迫症似的把她其他指甲也剪短。
他拉着她的手,端详了半天,发觉修得一样长了,才满意地放下手。
丁梦愣愣地任他动作,垂着眼看两米多高的男人,恭顺地单膝跪在她的脚边。
她的恶犬。
阿厉察觉到她的眼神,抬头看向丁梦。
那双眼睛从来都是平静沉寂,就连按照她的指令撕碎眼前敌人时,都没有半点的波动。
没有凶戾残暴,没有任何情绪,只有对她的全然顺从。
就像一条真正的忠犬。
丁梦伸手,指尖插入他的黑发。刚剪过的指甲不算平滑,勾住了一根头发,可没人在意。
她像是被之前的疯狂抽掉了所有力量,此刻显出一种疲惫,就好像寡淡的灵魂只能填满一半的躯壳,剩下的都是空洞。
阿厉没对她的动作做出任何反应,没有回避也没有迎合,只是静静地接纳她的一切。
满地狼藉中,两个人就这样静默成一组石像。
打开酒吧的门,冷空气迎面扑来,冲淡了带着醺然的旖旎气息。
朗猛地抬头,语气中带了点不可思议:“下雪了。”
温芫也是一愣,跟着抬头,这才发现天空果然坠下了细小的雪花。
“十月份就下雪,不愧是洋甘菊国。”CEO无语,回头看向朗:“你给我们带衣服了没?”
我给你带个爪子。
朗当没听见,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来接几人的车走去:“走吧,现在出发,还赶得上去首都。”
虽然不是豪华房车,但前方尽是坦途,倒也不算颠簸。
泽塔是上车就睡了,醒来时四周安静,除了车辆行驶声,也就只有身边人的呼吸。
他一转头,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温芫。
这车经过改造,座位前后距离很大,像是头等舱一样可以放平躺下,专为朗、或是泽塔这种高级人员休息用。
泽塔在黑暗中看着温芫的侧脸,像是自带发光特效似的,在车外昏暗的雪光中闪耀着莹润的光芒。
雪夜中的珍珠。
泽塔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深褐色的眼睛倒影她的脸庞。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温芫眼睫微抖,也缓缓醒转。
她睁开眼,眼眸中还残留着些许朦胧的睡意,看向泽塔,刚要开口,就看到他的脸倏然在眼前放大。
泽塔以自己的样貌,以他的双唇,吻上她。
这次,他不需要再伪装成别人了。
第149章 花心竟是我自己男人看上了就得下手。
真正亲吻上温芫的时候,泽塔心里异常平静。
以往那些纠结,那些自我厌恶,深刻的自卑,仿佛都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不需要什么借口或是理由,只是单纯地想要亲吻眼前的人。
温芫身后,朗发出迷迷糊糊的梦呓。她如果醒来,就能看到身旁自己的得力下属和忘年挚友正在亲吻。
所以温芫没有挣扎,也没有闭眼,眼神中还残留着一些睡意带来的懵懂,近距离望进那片深邃的黑棕色。
泽塔的眼神微微调焦,看向朗的侧脸,又收回到温芫脸上。
这并没有让他停止,泽塔反而微微张开嘴唇,试探着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唇间有和温芫一样的烈酒芬芳,掺杂着属于他自己的气息——这气息对温芫来说十分熟悉,甚至比眼前这张脸更加熟悉。
泽塔心里什么都没想,没有想着一个又一个围绕在她身边的人。
没有该死的红发盗贼,没有像是跟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冷淡黑发男人,也没有寒夜中拥吻她的高大身影。
甚至没有惹人讨厌的、眼神中毫不掩饰兴趣的野蛮佣兵。
此时此刻,当下,吻着她的是他,她眼中的也是他。
泽塔微微眯了眯眼,卷翘的睫毛低垂,他伸手捧住温芫的脸,像是怕她反应过来逃走似的。
但她没有逃走,像是睡懵了似的顺从他的动作,微微张开唇瓣,下意识地迎合他的动作。
唇齿交缠的时候泽塔只觉得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很矛盾的状态。
他觉得自己从头顶沿着脊椎都软了,可身体却紧绷。这是种很微妙的感觉,她的吻像是瓦解了他,却又在重塑他。
这让他放弃了思考,按照本能去追逐她的舌尖,或霸道或痴缠地挽留,引得她做出或激烈或温柔的回应。
就连她的呼吸都让他浑身战栗,他像是拥着一朵散发幽香的晚香玉,想要把自己都浸泡在她的芬芳中,同时有想要洁白无瑕的花瓣沾染上自己的颜色。
温芫其实也很快回过神来。
但泽塔的气息实在不算讨厌,何况他的吻虽然生涩,但却有种让人悸动的力量。
所以她纵容,甚至有些鼓励地回应他。
她近距离看着他垂下的睫毛,漂亮的眼珠被阖住,她顿了顿,忽然察觉到一道视线。
泽塔身后的CEO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在黑暗中看着她。
四个人的座位是并排的,反正这车里除了他们也没别人。
温芫就这么一边回应泽塔,一边看着CEO。
窗外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大了起来,大约已经形成了积雪,竟然照得车里亮了一些。
尽管外面在下雪,可车里有空调,并没有多少寒意。毯子盖在CEO的腰上,微光中,能看到佣兵肌肉虬结贲张的身体。
他真的有一副堪称武器的肉-体,是那种真正的杀器,温芫毫不意外它的杀伤力。
CEO的上半身非常壮硕,他年近四十,但体脂率看起来只有5%。肌肉发达的肩膀将黑色T恤撑起,明明是略宽松的袖口却被他的手臂撑得紧绷。
刚睡醒让他的头发垂下一绺,他的痞气和废弃更浓了,看着温芫的神情却没有平素的玩世不恭和戏谑,却增添了几分慵懒。
他也没什么表情,像是只是单纯地注视眼前的画面,脑袋里却没任何想法似的。
反倒是温芫下意识地眨了眨眼。
这眨眼像是开启了CEO身上的什么开关似的,他忽然缓缓靠了过来,伸手轻轻托住温芫的手指。
她的小臂搭在泽塔肩上,手指像是暗夜中绽放的花般落在半空,被他捧在指尖。
CEO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看着她,哪怕是低下头,也以眼神紧锁她的双眸。
铁血铸就的人,嘴唇却是意外的柔软和温暖。像是被那温度刺激到,温芫的手指神经性地一屈,指节从他唇瓣的缝隙擦过,碰上他微微濡湿的舌尖。
昏暗中,CEO像是笑了一下,又像是没有。
他的眼神像是狼,很赤-裸地望着温芫。但这赤-裸的情绪却并没有那么通俗易懂,过于杂糅反而使它变得晦涩难辨,连温芫都没读懂其中的含义。
这状况着实有些失控,她明明在和泽塔接吻,但与CEO之间又暗潮涌动。
也不知道是酒精作用还是雪夜的奇妙魔力。
直到一只手粗暴地横空出世把CEO推开,泽塔面色不善地回头,阴恻恻地看着这趁火打劫的家伙。
CEO“啧”了一声,显然对被打断很是不满。
两个男人面色不善地打量对方,温芫反而落了空,怔了一秒,随即无奈地转身。
没想到她转身的同时,朗也转过身背对纷争,冷哼:“可别指望我也亲你。”
温芫:“……”
你就看热闹吧。
到了天明时分,外面的雪已经积得很厚了。
车速也减缓了下来,但即便如此,也快要到首都了。
温芫在车里自带的洗漱区洗漱完毕,抬起还带着水珠的脸,问:“我们的犯人呢?”
“后面那辆车里。”
车门打开,有探员递进来在路边休息站买的简易早餐——当然,还是大列巴和牛奶。
朗一边示意泽塔接过,一边回答:“到了大使馆,就可以好好地跟他玩了。”
温芫接过大列巴,在牛奶里浸了浸放进嘴里,麦香带着细微发酵的酒气袭上舌尖。
她拿出手机,想了想,到底没给丁麓发消息。
直到车驶入市区,到了玫瑰国大使馆门前,看着那群凶徒被带了进去,温芫才彻底松了口气。
老三这会儿也从后面的车跟了上来,带了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他可是跟这帮亡命之徒在一个车上,坐在副驾这一宿,压根没睡好。
就算知道车里有特工看守,也没法抑制地心神不宁。
看着几人被带进去,他也长出一口气,立刻打电话给丁麓。
之前怕对方还有余孽,暴露了丁麓的所在,即便他们昨天就已经到了首都,可两边依然一直没有联系。
温芫也刚想给丁麓发信息,就看到高瘦的青年向她走来。
泽塔垂头看她,拿一件NSA的制式大衣披在她身上:“我得走了。”
这次行动他直接参与了,审讯当然也要参与。
而且这牵扯到想要加害温芫的人,他必须要亲自参与才放心。
温芫披着那格外合身的大衣,也不问他是从哪替她找来的,只淡淡笑了笑:“去吧,有什么进展……”
“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泽塔回答,动作自然地为她拨开被风吹乱的头发。
温芫看了看他,忽然开口:“谢谢你。”
在她向他求助的时候第一时间把默示拉了过来,还扔下工作亲自跑来帮她。
之前也许他们之间是有些不愉快,但这次他帮了她这么多——可以说,没有泽塔,她也会揪出这些人,但必不会如此顺利高效。
顿了顿,她又说:“我已经不生你的气了。”
听到这句话,泽塔露出一个笑容。
如释重负的,又格外灿烂的笑容。
他笑起来跟不笑简直是两个人——笑起来的泽塔有种孩子气的烂漫,让人看着就想跟着一起翘起嘴角。
他说:“我进去了,等我联络。”
温芫点了点头,转身对老三和CEO说:“走吧。”
她没看到CEO回头对泽塔意味深长地一笑。
泽塔的笑容僵在嘴角,看着CEO的眼神凉了下来。
可没用,现在他得回去干活。朗提着他的领子,拎猫一样把人拖进院里,泽塔只能不甘地看着CEO透着得意洋洋的背影。
妈的,他已经开始后悔把这货介绍给温芫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修罗场再度开启
永远争不过别人、虎狼环伺的泽塔小朋友
第150章 渔翁竟是我自己男人只是女人争斗中的小小棋子。
温芫到了酒店门口时,就看到丁麓裹着个大衣等着。
老三都快哽咽了,谴责地看着温芫。
堂堂丁家大少爷,就为了她在寒风瑟瑟中等着,她居然还……
想到泽塔那黏糊糊的小眼神,老三就心情郁卒。
车一到门前,丁麓就下台阶去为温芫开车门。
三嬷嬷眼睛都翻上天了,我的少爷诶!为什么要对女人这么殷勤!
你的骄矜高贵呢!
丁麓当然不知道三嬷嬷丰富的内心戏,他握着温芫的手攥了攥,觉得还好,并不是太冷。
温芫歪头看他:“放心吧,都解决了。”
丁麓却皱了皱眉,抬手以指节划过她的脸颊,语气冷了几分:“你被打了?”
温芫一怔,大胡子确实是打了她。但她皮糙肉厚的连点淤痕都没有,居然这都能发现?
丁麓放下手,冷笑一声:“丁梦也快到头了。”
现在她应该享受到了被围攻的快乐。昨晚的视频他虽然没看到,但无人机全程转播给了警方,蒋家姐弟也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不管最后审问结果如何,丁梦现在应该已经好好出名了。
而他的智囊团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
丁麓垂下眼睛,丁老太太应该第一时间看到这一切了吧。
他倒是想知道,这位半隐退的长辈底线到底在哪里。
丁家的巨轮给这种人继承,还不得以疯狂的速度触礁?他更倾向于丁英芬不会再包庇丁梦,毕竟锋芒毕露是一回事,丧心病狂是另一回事。
可如果到了这一步,她还选择置若罔闻的话……
丁麓眼中闪过一丝凌厉,那他不介意用自己的双手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温芫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指尖:“不会的。”
她像是洞察了他的想法:“老太太不是那样是非不分的人。”
之前的小打小闹——对她来说的确是小打小闹——也许没法让她下决心,可骨肉相残这种事情,无论是哪个家长也不可能喜闻乐见。
“你可以放手去做了。”温芫看着丁麓,语气淡淡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不错。
而万里之外,丁梦正在被董事会疯狂炮轰。
电话几乎被打爆,助理们的额角都流下汗来,捂着手机,透过半透玻璃看向会议室中。
什么都看不到,但不难想象里面的修罗场。
董事会开了一小时,最终以丁梦脸色铁青地摔门而出告终。
以往她的冷脸还能被众人顾忌,可现在这目中无人的样子只能换来更多的不满。
助理满脸冷汗,结结巴巴地报告着股价下跌的消息,两股战战,生怕这位主一怒之下又要砸人。
工伤费很丰厚,但谁也不想上个班上得头破血流。
丁梦脸色阴鸷,助理咽了咽口水,后知后觉地发现,一直跟在魔女身后的狂犬居然不在。
这个时候……他去哪了?
沧澜壹号,楼王顶层,丁老太太脸上神色波澜不兴地拨通一个电话。
电话里嘟了两声被接起,对面传来一道女声,不复平时的慵懒,带着恭谨唤:“老太太。”
丁老太太沉默了两秒,问:“是不是你?”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对面顿了顿,语气未变:“不是。”
又是一阵沉默,丁老太太冷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