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真是别出心裁。”那女子笑笑,不由凑得近了些。相因无意与众不同,清早起来秋华给她上妆时,她还沉浸在迷糊中,并未太留意是什么妆容,而且这妆面在虞疆可是见惯了的,如今却觉有些不妥。她偷偷转身看了秋华一眼,见她隐形一般低头站着,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
主位右侧的一名女子也被相因晃了一瞬,自己也看得呆了,随即意识到,从鼻腔里轻哼了一声,“耍心机,来赴宴也要斗艳。”
第16章 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
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被相因听见,相因只做不觉,压着她的声音对身旁官家小姐道:“妹妹这件交颈嫩黄外褥也是顶好看的。”
但中原女子大多束系纤腰,又爱绑胸,衣饰大多以含蓄为美。正所谓:“小头鞋履窄衣裳,青黛点眉眉细长。”
而相因今日随意挑了件淡紫披风,下裙也更加宽阔,她本就身材高挑,如此更显风致。不过,她可并不是想与众不同,只是觉得裙子宽了走路舒服,不会迈大步的时候突然被扯住,披风也仅仅是因为今日有些降温,怕着凉罢了。只是她低头瞧着这身前泼满的淡紫色,突然想起某个爱穿紫衣的人来。
等殿中的人打量她差不多了,又各自与周围相熟的女伴聊起来,相因这才往刚才贸然出声的那名女子处望去。
刚才她故意被陈相因忽略,此刻脸色不是很好看。相因想了一会儿,长公主推脱身子不适,今晚并不会过来,那么有资格坐在贵妃右位上的人,就只有先皇后的侄女孟思嫣了,便是那位与钟离述订婚又想尽一切办法赖掉的人。
只是她想不通,既然是她主动退婚,为什么刚才要呛她一句。既然想不通,便先不想了。她朝殿中环视了一圈,这才看见了一位打扮素净的熟人。那人这次穿了件浅色的吉服,略施粉黛,头上只簪了一根芙蓉碧玉簪,既不失礼数,又尽量不引人注意。
宋文筱,毕竟这里,她也只认识宋文筱了。
不怪相因这么久才看到她,实在是宋文筱在人群里太不显眼了,这才被注意到。
上次匆匆一面之缘,宋文筱见相因方才进殿时,也没有贸然上去搭讪。这时见她看到了自己,才微微一笑,离开自己的座位,坐到了相因身旁。
宋文筱带来的侍女体型肥胖,走起路来都有些颤,皮肤光滑细腻,可普通人并不会在意。她是宋文筱的陪嫁侍女,侍女们之间也难免会比较,她这样的体型,先就让人低看了一眼,又因为是宋文筱的侍女,更是被一众侍女看不起。她自己倒不似宋文筱那般在意,脸上不论何时都带着笑意,见陈相因与自家小姐交好,对陈相因和秋华也更加热络。
见其他女眷都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话,说话的内容无非是又买了一只新的手镯,又做了一身新的衣服。
孟思嫣也走下来,瞬间被许多人簇拥。相因看了一圈,觉得她才是女客里打扮最华丽的一位,她此番与长公主一同在异国受难,又一同回宫,自然是水涨船高,不同于往日。
宋文筱小声道:“不瞒姐姐说,我是小地方来的,在这宫里,没认识几个女眷。”
宋文筱见她们拉帮结派凑在一起,时不时瞟过来的目光里带着探究和嫌弃。
这样的场面她再熟悉不过,以前家里的姐姐妹妹也是这样子看她的。
相因和她都是另类,两个人倒是亲近地凑到了一起。
就听右边不远处有几个人道:“那个是谁啊,就坐在那里也不说话。”
相因心道,既然在背后议论别人就别用能听到的声音好吗,而且宋文筱说话的时候她们没看见,就当她没说,是瞎的聋的吗?
相因拉住宋文筱道:“文筱,你就坐在这里吧,宫里的规矩我不熟悉,你提点着些。”
宋文筱垂头道:“姐姐,她们座次都是安排好了的,这样不太合礼数。我原是不配坐在这里的,还是到下面去吧。”
相因还待再说什么,秋华突然在后面轻咳了一声,相因抬头望去,只见纱帘轻浮,帘后人影绰绰,竟是贵妃来了。
众女眷自然跪地叩头,一番祝贺。
之后便开席,相因趁宫人们布置的空挡,把宋文筱留在了身边。她并不觉得宋文筱不配这位置,方才把她安排在那么又偏又靠下的位置,分明是看不起她。而且那个位置光线也不好,吃饭怕是要吃到鼻孔里去。
女眷们大多不会饮酒,贵妃特意请人调制了特殊的饮品,闻来有果香,品后有余味,虽不是酒,但仍可助兴。酒过三巡,主殿那边响起了丝竹管弦之声。
她们所在的这处大殿,比主殿稍偏,也略微高一些,陛下与其他皇室子弟在正殿赏乐。但从这里望过去,丝毫不影响观赏节目,并且贵妃与陛下遥遥相望,含情脉脉,也是不掩饰的。
三皇子第一个出场,出人意料的是,他男扮女装,扮成小姑娘的模样,粉嫩嫩的小脸上,只在眉心处一点红,软糯的声音唱的是如今最流行的《踏歌谣》。
众人谁也没有想到,但见眼前的小人如同年画上的娃娃一般讨人喜欢,又是最得陛下宠爱的皇子,都拼了命地鼓掌。
陛下也是乐得不得了,目不转睛盯着三皇子,满目怜爱。
宋文筱听他所唱,眼前一亮,小声附在相因耳侧道:“姐姐可知道?如今这京中唱这只曲儿唱得最好的是庆福班的洛温卿了,改日带姐姐去一睹风采。”
孟思嫣也听了去,在一旁不阴不阳道:“把个戏子说得那么好,你怎么不去嫁给他呀。”
宋文筱的脸颊立时就涨红了,不是因为羞赧,而是紧张,闭紧双口,再不言语,可是余光偏偏瞥见周围许多女眷在对她指指点点。
相因却不惧那些目光,还一一回视,与她对视到的人反倒是不自然地避开了目光。
相因还道这孟思嫣是个什么厉害人物,原来倒是个沉不住气的。她为什么处处挑刺,难道对钟离述还有什么想法,才看她不顺眼?可既如此,又为何千方百计退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