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因心道,反正她不是个实打实的公主,早晚是要走的,更得要替宋文筱出口气。
二人又说了几句闺房密话,便各自上榻。
时辰已经不早,没有钟离述睡在旁边,相因倒还有些不习惯了,她仍是一夜醒两次,下意识要下床换暖水袋,可看了看这陌生的床帏,才知自己是在宫中。快天亮时,她才迷迷糊糊睡去,朦胧间竟看见钟离述坐在地上大闹,踢蹬着长腿,张着两只手要找她。
相因被自己这个怪异的梦给吓醒了,再一看,阳光已透过床帏照进来,她赶紧起床,今日才是贵妃的正日子,可不敢迟到。
她摇摇头,把钟离述撇在脑后,他明明晚上都是清醒的,怎会有梦里那般举动,估计是床睡
得不舒服,才会有这种幻觉吧。
相因与宋文筱这一处,是个颇独立的小院,院内生出了些毛茸茸的青草,只是入了夜,便与周遭所有的亭台楼阁一起都冻住一般,溶在干冷的夜色中。此刻晨光现,青草承了露珠,映出盈盈光彩。
门口石阶上坐了两个小宫女,唧唧喳喳聊个不停。
“便是正经的主子也从不让我们干这样的活呢,她算是个什么主子。”
相因往窗外看了一眼,两个人紧挨着,倒臃肿成一个人的身影。
另一个宫女声音压得更低,道:“算了吧,她也住不了几天,再说屋里那个虞疆来的,还不知是什么状况,若是得罪了去,以后没好日子。”
“姐姐你怎么这么糊涂,她离了故土,还有谁给她撑腰,等太子死了,还不一脚让贵妃踹到黄土陇中去。”
宋文筱过来扶她,道:“姐姐别听了,我都习惯了。横竖过了这三天,我们还回府中逍遥快活。”
外院响起敲门声,小穗见另两名宫女没有动作,甚至眼睛都没有往这边看,便先去开门。
来人只是来提醒时辰的,小穗道谢后,便又重新把门关上。
一宫女站起来道:“你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把水桶灌满,跟他们废什么话。”
做报时辰这种差事的,都是宫里最卑贱的太监了,是以连平级的宫女见了,也大他三级。
小穗没说话,也没有表现出不满,只是默默把水打满。
相因不忿,要出去说那几个宫女,既然被调拨了来,便是来伺候人的,谁还比谁高贵了?
宋文筱拉住她,“姐姐,算了。”
相因道:“为什么这也算了,那也算了?便是你太好说话,她们还敢欺负小穗,你让她们欺负秋华,你看她们敢吗?”
宋文筱道:“没人给我撑腰,若是这次发落了她们,下次她们会变本加厉地报复回来。”
正说着,外院的敲门声又是一响,与方才不同,有经验的秋华能听出这次是仪仗到了。台阶上的两个小宫女立刻换了一张脸,拢好耳边的碎发,掸平袖口的褶皱,殷切地去给贵妃宫里的人开门,仿佛刚才嫌弃小穗开门这件事是浪费时间的人不是她。
果然,贵妃来催促各位女眷去宫中一聚,相因和文筱不敢怠慢,当即各由自家侍女搀了,步上辇车。
临走之前,相因特意看了那两名宫女一眼,直看得她们心底发毛,左右看看不明所以,最后心虚地低下头才罢休。
与昨日不同,今日上了真酒。女眷们说着些绝不会出错却没什么意义的对话。这酒不如虞疆的酒烈,但殿中却有些闷人。相因想出去透透气,转身一看,秋华却没了人影。
宋文筱注意到她的动作,也往后看了一眼,道:“姐姐不如带着我这小婢去?看来姐姐的侍女是学偷懒去了。”
相因轻轻一笑,却在心中记下了秋华这一次,因问道:“不若妹妹与我一同出去逛逛?”
“求之不得。”
相因和宋文筱略喝了两口酒,便去御花园中散步。
二人正转到假山后,贵妃的侍女突然来请宋文筱,说是贵妃也在前面的凉亭中,看见她,要叫她过去说说话。
宋文筱看看相因,“只让我一个人去?”
“是。”
相因安慰道:“说不定愉妃娘娘也在那里,文筱快去吧,别让贵妃等着。”
宋文筱颔首,福了一礼,“那姐姐,我便先过去了,一会儿回来找姐姐。”
宋文筱还是将小穗留给她,相因与小穗四处转转,小穗惊喜道:“太子妃,那边有条小溪,我们过去看看?”
相因也已听见水流涓涓,寻声而去。
假山错落有致,相因不自觉地已走到了深处。顾及到小穗的身材,她没再往里走。
忽然,她听见前面有人说话,而且是个男人的声音。
相因和小穗都被吓了一跳,此处幽静无光,若是被人撞破,传扬出去,恐怕不好。
正准备要走,忽听有人大声叫喊,接着,远处的凉亭上赶来了好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