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后面的男人显然也被惊动了,探出半个身子,与相因打了个照面。
这一见面非同小可,只见那人半躺在一张矮榻上,扇子掉落在胸前,想来原本是在此处乘凉醒酒的。他神色闲散,不是二皇子还能有谁?
相因立即明白过来,这是被人摆了一道,且要一箭双雕。
重叠的假山后面又露出一个人影,娇滴滴的女声响起:“哟,想不到太子哥哥的新娘子还有空与别的男子私会啊。”
是孟思嫣!
相因深吸一口气,来不及看清她的表情,四处寻找退路。
她们是循着水声过来的,右前方正有一处小溪潭,相因不假思索,挣脱小穗的手,直接跳了进去。
人群越来越近,越来越多,小穗吓得脸色苍白,大叫道:“太子妃落水了,快救人啊,来人呐——”
二皇子和孟思嫣都没料到这突然的变故,愣了一瞬,赶来的人群中,有几个婢女是会水的,赶紧也跳下了水,把尚在岸边,并未漂远也未下沉的陈相因给捞了上来。
相因浑身湿透,发梢挂着水珠,被众人凝视。
秋华从人群中跑了出来,手上拿着一件披风,从头到脚将相因兜了起来。
贵妃发钗摇摇,娇喘微微,站定在假山前,看着那露出一条腿的二皇子的矮榻,问道:“方才是怎么一回事啊?太子妃怎会突然落水?”
假山后窸窣作响,二皇子让人给抬了出来。
落水的女子和假山后的男子,引人无限遐想。相因不敢去看宋文筱的面色,好不容易在异国他乡有个能说知心话的人,却又与她的夫君牵扯上了。
二皇子依旧懒散地半躺半坐在椅子上,下人撑了一把极大的伞给他遮住太阳,他才不管这会占多少地方,旁人会怎么看他。
而宋文筱,鉴于身份以及刚才确实不在场,也不好替她说什么,放眼望去,在场没有一个会替她开脱的。
孟思嫣不知何时已从假山后面溜了出来,站到贵妃身旁。贵妃见无人答话,便点名道:“思嫣,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孟思嫣声色俱厉,“如您所见,太子妃和二皇子在假山后面,避着人,不知在做些什么。”
愉妃狠狠盯着陈相因,这是要坏他儿子的名声!
众人开始小声嘀咕,贵妃理了理襟前的佛珠,准备发落:“既如此……”
二皇子突然出声,对着孟思嫣道:“行了!不就是你被人看光了身子了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语不惊人死不休,众人仿佛被雷劈一般焦在原地。
孟思嫣突然懵了,看看二皇子,又看看贵妃,甚至有些同病相怜地看了一眼陈相因。
钟离逍继续道:“我方才在假山后面,谁知你突然闯进来,还开始解衣服。太子妃走到近处被吓了一跳,这才跌落到水里。你这套行为,我实在是有些看不懂。”
二皇子双手一摊,又躺回椅背上,孟思嫣臊得满脸通红,再不敢直视陈相因。
“噗!”人群里突然发出一声轻笑,就仿佛草丛里突然逶迤出一条冰凉的蛇,众人四下寻找。
笑出声的那人,蓝衫褐襦,正是宋文筱。
宋文筱刚才听见孟思嫣抹黑陈相因的时候就觉得好笑,但事涉自己的丈夫,又是这等场合,还是忍住了。
可看到孟思嫣反被人取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是真的觉得很好笑,这才“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
这一笑出声,可就闯了大祸。在场的女眷都看向她,不明白她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不受宠的二皇子妃居然敢当众取笑先皇后的侄女。
相因也是纳罕,这等场合笑出声来,也不知她是没心没肺,还是没头没脑。不过至少也说明,她与此事无关,不然绝不会旁观看戏,还能在自己丈夫面前笑出来了。
二皇子自始至终没有看她。
见这么多人看自己,宋文筱干脆走了出来,走到二皇子与陈相因中间,道:“方才我与相因姐姐出来醒酒,约莫不到一刻钟前,在前面那条小路处被贵妃娘娘请去,大家算算脚程便知二皇子所言真假。
这番话并未开脱相因,却已让人明白,无论是钟离逍还是陈相因,都没有时间幽会。
然而愉妃已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气晕了头,咬牙切齿,不顾众人,当即道:“逍儿,宋文筱,你们到我宫里来!”
相因看了一眼秋华,淡声道:“咱们回去吧。”
众人见主角走了,这戏也该散了,贵妃道:“既是误会一场,解开了也就罢了。皇家的事,本宫看谁敢多嘴。”
众女眷缄口不言,慌忙离开这是非之地,徒留孟思嫣一人在风中凌乱。
生日宴连续三天,最后一天,就是宫眷们的聚会了。宋文筱一夜未归,直到宴席上,相因才看到她。一连三日宴会,每天都要端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脸,顶着沉重的钗环和行动极不方便的吉服,相因着实累了,好在这场完了之后,她就能回去了,也不知钟离述这三天怎么样,她留下的那些食材,梧然会不会做,可别再吃土豆蘸盐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