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安沉静地望着他,今日的魏深穿着一件黑色常衣,宽大的袖摆覆在他的左手手臂上,细看之下,才能发现他的左手手臂无力垂着。
谢淮安没接他的话,只是又重复了一遍。
“你怎么来了。”
魏深敛去了脸上的笑意。
他微微垂下头,温声道:“大人对属下有恩,今日属下来,是想救大人出去。”
他说罢,狱中安静了下来。
谢淮安打量着他,他的眸子在烛火之下黑沉沉的,仿佛一潭看不到底的深水。
魏深就一直垂着头,等待着他的回答。
也不知过了多久,诏狱之外又响起一声夜鸮的啼叫,谢淮安慢慢站了起来。
黑色囚衣单薄地贴在他的身上,隐约可见内里包扎的层层绷带的痕迹,谢淮安长身玉立,道:“好。”
魏深顷刻间又笑了,他压着心中诡异的喜意,拿出钥匙,打开了沉重的牢狱之门。
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刺耳。
所幸四周看管的守将们都被魏深支走了,并无人发现谢淮安从狱中走了出来。
谢淮安走在魏深前面,走得很慢。赵长宴的箭穿腹而过,不过五天的时间,他的伤势依旧严重。
但他的身姿还是挺拔,宛若一株墨松。
魏深笑着,跟在他的身后。
狱中的烛火跳跃着,前路明明暗暗。
魏深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左臂,目光在明昧的光线之下,盯在谢淮安的后背上。慢慢地,他含笑的眼底阴狠下来,唇角扬起一抹冷冷的弧度。
整整一年了,他蛰伏隐忍许久,终于等到了谢淮安事败垂成。
他和那人有过交易,待除去谢淮安后,那人会给他谢淮安的位置。
只要他为他做事。
魏深便一直在为他做事。
只是近日,在满朝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中,那人却迟迟没有下定论,仿佛也想留下谢淮安一命。
魏深却是不允许的。
只有谢淮安死去,他才能彻底取代他。
他等不及了。
何况,还有一臂之仇。
魏深跟在谢淮安身后,慢慢走出了诏狱之外。
夜凉如水,牢狱深处的霉味散了去,月色映在谢淮安的后背上。
魏深缓缓握紧腰间的剑。
待取下谢淮安的命,他会以谢淮安逃出狱中被他斩杀为由,上报宫中。
魏深已经全部计划好,他慢慢停下了脚步,腰间的剑,悄无声息地出剑三寸。
谢淮安却也忽然停下脚步。
魏深不由一顿,笑着问道:“大人,怎么了?”
谢淮安仰头看一眼月色,慢慢道:“离开之前,我要去趟宫中。”
“为何。”
“我要去见小雾最后一次。”
魏深歪了歪头。
诏狱不比别处,他只是支开了守将,但很快就会有其他人发现谢淮安不见了。谢淮安是逃不远的,魏深原以为,谢淮安出了诏狱,会先想尽办法离京。
可他竟要入宫见那个女人。
先不说谢淮安没死在诏狱前、甚至还消失,他会被牵连,单把他带进宫就很难了。
但魏深不知怎的,却将三寸出鞘的剑收了回去。
他竟然颔首,笑道:“好,属下送大人进宫见她。”
书心居里灯火通明。
承安殿那边来了几位要臣,赵长宴过去了,苏雾一个人撑着下巴坐在桌旁,瞧着托盘中放置的正红绶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