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宫中司织坊的人来为她量了腰身,临走时留下一条绶带,笑眯眯道:“苏小姐,大宁有俗,皇后娘娘的大典绶带需亲自刺绣,奴婢们为您放在这儿了。”
苏雾瞧了一会儿,还是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细针。
一条绶带而已,一个月的时间,她总能绣好的。
苏雾将绶带放在灯烛下,慢慢落下第一针。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手锤了捶酸软的脖颈,仰起头。
碧波湖的水汽从窗外吹进来,悬在房间一隅的宫灯,忽然晃了一下。
接着,门外传来叩门声。
苏雾愣了愣,慢慢放下手臂,看向门口:“谁。”
门外并无人作声。
苏雾拧起眉,慢慢走到房间门前,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两个人,待她看清楚他们的模样时,一双杏眼蓦地睁大。
为首的人穿着禁军铠甲,身姿高大而挺拔,他在苏雾面前慢慢摘下了铜盔,露出一张俊朗却苍白的脸。
竟是谢淮安。
苏雾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谢淮安不是押在诏狱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震诧着,忽然看向谢淮安身后的人,那人亦是一身禁卫军铠甲,正是魏深。
苏雾见谢淮安的穿着,隐隐猜测出来。
她看向谢淮安,渐渐冷静下来,开口道:“你不该来这里。”
魏深听到她的话,挑了挑眉。他还以为她会大喊大叫,毕竟她都要登上后位了,她若是和谢淮安牵扯上,就不怕让皇上心生嫌隙吗。
可苏雾似乎没思考过这个顾虑,只冷静地看着谢淮安,似乎也是希望,他能逃出去。
谢淮安并未答她的话,他回身,望向身后的魏深。
“我要和她单独说一会儿。”
魏深弯了弯唇角,像是故意一般,催促道:“大人,此处人多眼杂,还望您快些出来。”
谢淮安眼底深谙下来,他淡漠道:“魏统领主子换过三个,依旧能安然无恙地在宫禁中行走,你有这番本事,会在意这一时半刻么。”
魏深眯了眯眼睛。
房间中的灯影映在他左脸的长疤上,瘆人又狰狞。
他盯了谢淮安片刻,无声地往后退了一步。
谢淮安淡漠地转回视线,阖上门,迈入了房间。
苏雾也警惕地盯了魏深一眼,房门阖上后,她快步跟上谢淮安的步伐。
谢淮安停在了她的窗扉前,魏深立在门外半步处,透过门扇上单薄的绢纱,隐约能看到他的影子。
苏雾不放心地回头看去,只觉得谢淮安和魏深之间,也十分古怪。
但她顾不得疑问了,谢淮安从诏狱消失,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查到宫里来。
从私心上说,苏雾是盼着谢淮安能够离开的。
她的任务之一,是谢淮安的平安。只要他能好好在这个世上活着,她便也算完成了这个任务。
但前提,是谢淮安能够放下和赵长宴的争斗,情愿去隐姓埋名。
只是这个问题苏雾从前劝说过他很多次了,自听到谢淮安对她讲起他的曾经后,她已经不忍再劝说他。
但今日,苏雾犹疑了许久,还是开了口:“你还没放下吗。”
房间中很安静,只余碧波湖水轻轻的涟漪声。
谢淮安看着苏雾忐忑的眼神,笑了笑:“放下了。”
他很少笑,她看着他的笑意,心中像是蓦地松了一口气。
因为她知道谢淮安不会骗她。
“放下就好”苏雾喃喃一句。
“输得彻底,我已无再起的可能。”谢淮安又低声说了一句,语气带着些自嘲。
“但你还有别的可能。”苏雾认真地看着他,她慢慢道,“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说罢,苏雾抬眼望向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