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很有纪律性,一旦他们开始遭到强烈的反攻之时就撤退,不会有半分留恋。
建安王也从驻地传了书信过来。
许临朝拿起那封信,面色凝重地看了半晌。
王爷和他想的一样,夷狄这就是摆明了在试探,如果一直这样被他们牵着鼻子走,那么东林将会处于劣势地位。
按照书信中的意思,许临朝当晚就召集了羌州的将领商讨,其中当然也包括卫忠和蒋成两人。
卫忠自从来到羌州之后像是变了一个人。
往日的他吊儿郎当,给人一种不太正经的感觉,但来到羌州后这种感觉荡然无存。许临朝已经不止一次地听到这些羌州的将领们猜测卫忠一定是一个“稳重”“值得信任”的人了。
蒋成倒还是那副样子,一脸的清冷疏离,所以在城中也就卫忠和他说说话了。
除了许临朝第第一日来到羌州的那次,这是第二次人聚的这么全。
许临朝给他们看了建安王传来的信笺,还说了现在情况的严重性,做好分工让他们下去做好准备。
交代完一切,送走了各位将领,他唤来了成安。
“你让人给每位士兵准备好纸笔,让他们写一封家书。再让人专门找一间房子收好。”
成安应着,转身就要出去,在门口处又被叫住。
“等等!”
“要是没有家人,不知道写给谁,就写给自己吧。”
许临朝看着成安出去的背影,沉默了半晌,也走到了桌案前。
他翻开一个匣子,里面密密麻麻装满了信。
这么多天以来,每天晚上用过了晚餐后给程暮写一封信几乎成了他的习惯。
他把每一封信好好的保存着,然后郑重地放进匣子里,让他们排列整齐。
不是他不想把这些信寄出去,而是他不能。
他想着,这样程暮两月收不到他的信,久而久之,她就会习惯这样的频率。如果他战死沙场,起码还能让她少伤心一些日子。
虽是长痛不如短痛,但……能让她少痛一点就少痛一点儿吧。
这场仗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结束,不知道能不能在秋天回去,这样还可以吃上新鲜的柿子饼。
思念一旦被打开一个缺口后就会决堤。
一夜无眠。
夷狄的主将是一位小将,也是大王子的心腹,名叫迪勒。
他十分神秘,派去查探的人除了查出他是大王子的心腹以外一无所获,就好像这个人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建安王之所以能够能打胜仗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他对各国各族的将领有着一定的了解。
每一位新的将领出现都是一项挑战。
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能够一定的了解对手也是取得胜利的重要原因之一。
迪勒就是这场仗中的不确定因素。
不知道他的作战风格,不知道他的带兵能力,所以一定要十分小心。
迪勒的第一场仗是和许临朝打的。
羌州的地理位置就决定了要是想要攻破东林各城,只能从这里下手。
迪勒的年龄和许临朝的差不多,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但虽气盛,却不冲动。不管是在大王子还是夷狄各部臣的眼中,他都是一个完美的将领的人选。
迪勒这个人就是标准的天之骄子,它绝对不允许自己失败,一切阻挠他成功的因素都必须被革除。
所以他管理士兵就是一个字——严。
只要士兵们犯了军法,不管是大是小,都一律处死。更严重的,还会威胁到自己家人的安全。
迪勒在到达羌州之前做足了功课。羌州位置重要,并且在嘉城和建安王的驻地之间,要是能够占住羌州,那对他们来说深入东林还不是易如反掌。
他深知这场仗的重要性,在来之前也是做足了功课。
当知道羌州是一个没上过战场的小将做城中的主将时,纵使他再小心谨慎,也讥笑出了声。
同时心中也有些怒气。居然用这种人做主将,这还不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迪勒攻来的时候整个羌州城已经做好了准备,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许临朝穿着铠甲站在城墙上和士兵们一起战斗着,四周的厮杀声震天,刚刚砌好的城墙又被推倒。
夷狄人看着城墙被推倒,兴奋地冲进去,没想到等待他们的却是束在城墙后的铁栅栏,以及站在铁栅栏后持着长矛和弓箭的羌州城军。
冰冷锋利的铁器刺穿血肉的声音此起彼伏,在战场上,这就是让他们打起精神最好的良药。
夷狄军队冲进城墙中的人无一生还,他们这才明白,这面城墙只是一个幌子,像是放在猎物前引诱他们出动的诱饵一样。
迪勒也是没有想到,但他只是震惊了一时罢了。毕竟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臭小子,鬼点子多了些罢了。
许临朝看着下方的厮杀的人群,“卫将军。”
卫忠一时站在他的身后待命,听见他叫,立刻回复道:“属下在。”
“等他们开始下一波攻势开始后,就按照原先说好的去做。”
“明白。”
卫忠走后,站在一旁的蒋成幽幽开口。
“小将军真的相信二殿下运来的那东西?”
高闫前几天秘密运到羌州一批东西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封信,上面详细地说明了那东西的用法,但是在信的最后还特别标明了,一定要在正式打仗的时候再拿出来用,其他时间不能使用。
既然信中那样写了,那就一定是有道理的,所以这么多天来,他一直将那些东西好好保存,未曾试验过。
“羌州还有别的办法吗?”
许临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蒋成有些意外,按理说,现在的情形他不至于如此悲观。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现在夷狄应该也已经派兵开始骚扰建安王的驻地了吧。王爷的驻地易守难攻是没错,所以只要夷狄人派出一小部分兵就可以将整个大军‘困死’在其中。除非是抱着一决死站的态度,否则这仗实在是没有必要打。”
蒋成看着他坚毅的眼神,心中十分欣慰。
“人家就是摆明了恶心你,你又能怎么样呢。”
许临朝这些日子一直憋着这口气,今天,就是把它吐出来最好的时机。
第75章 进攻
第二天,夷狄士兵的进攻没有丝毫的松懈,攻势依旧强劲。
但他们不知,城墙内的士兵已经开始集结,许临朝给了他们新的任务,由卫忠带队。
这是卫忠第一次带兵,他心中已经沉寂了这么多年的热血早就被唤醒了,只不过在今天才迸发出来。
昨晚,许临朝把他叫了过去,交给了他一个任务,一个关乎羌州城存亡的任务。
当初许临朝修建城墙的时候特意给城墙留了一个回折的闸口,平常的时候这里不会被任何人发现,但当用到的时候,这里就能派上大用处。
趁着夜色,现在卫忠带着人就从这个地方出去,闸口对于大军来说实在是太过狭小,所以出去的速度缓慢,在加上夜色的掩护,夷狄人并没有注意到这边。
许临朝继续在正面战场和迪勒周旋,对面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态度,一波又一波的人冲上来,仿佛永无止境一般,想要把他们耗死在这里。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后半夜,迪勒有些急了。
他本就是个急性子的人,只不过这些天一直听话压抑着,直到今天晚上才被激怒了。
激怒他的是许临朝的态度。
这么多天以来,他一直不紧不慢,就仿佛毫不在意一般。这样的忽视,还是被这样一个小将忽视,让他在今晚终于忍耐不住了。
“来人!”
“把我们的人撤回来一些,剩下的人继续周旋,待到快要天亮之时,倾营而出!拂晓之时必定要拿下羌州!”
他们已经在羌州耽搁了太久,这样拖下去对他们百害而无一利。
“是。”
夷狄军队悄悄撤人的同时,许临朝这里也接到了情报,说是城外的士兵前方的并未减少,但后方的已经开始撤离。
“他们怕了!”
说话的是一位羌州的守城将,也是气盛的年纪。
许临朝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一旁的蒋成。
蒋成说道:“迪勒不是会怕的人,这样贸然撤退,肯定是有什么阴谋。”
另一位将军也随即应道:“对!他们肯定是想要引诱我们反攻,好将我们一网打尽!”
许临朝以手握拳,神情肃穆,“不管他们想的是什么,这一仗我们已经等的太久了,现在,是时候把之前都讨回来了。”
房间内的这些将军们听到这话都有些跃跃欲试了。
他们已经在这城里呆的太久了,心中难免会有些憋屈,现在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打一场了!
“好!各营传令下去,整理大军,今日寅时初,攻打夷狄大营!”
“是!”
迪勒早早地将后排撤出,前排也慢慢地做出不敌的样子,缓缓撤退。
现在夷狄军队都回到了大营中,严整以待凌晨的进攻。
在夜色的掩护下,他们丝毫没有注意到大营附近的异动。
双方都各自准备着各自的进攻,风平浪静之下是无法遏制的惊涛骇浪。
羌州这边,大规模的流火弹需要载具运到夷狄的大营附近,但是马车等工具的体积又十分的庞大,可能会引起敌人的警觉。
许临朝本想着让士兵们每两人抬着一个箱子,虽然将大大拖慢大军行进的速度,且有中途爆炸的风险,但应该只要多加小心,应该也不成问题。
但就在东林大军出发之时,天上突然响起了滚雷。
蒋成站在一旁神色紧张。
这流火弹的威力巨大,这其中的一部分威力就是在爆炸后燃烧,要是真的下起了雷雨,那威力一定会大大折扣。
可许临朝不这么认为,这是老天在帮他他们。
“将军,这……是否……”
看他的神色许临朝知道他要说什么,“这雷是最好的掩护,让士兵们将流火弹装到马车上,快步行进,我们赶在太阳升起之前结束战斗!”
这样能运过去的流火弹的数量大大增加,就算是效果打了折扣也不算亏。
蒋成点点头,看了看如墨一般漆黑的天空,大军现在已经箭在弦上了,为今之计,只能保佑老天眷顾了。
黑色的云低的像是压在头顶,带来了满满的窒息感,马车的声音和雷声完美契合。
迪勒听着雷声,心中也在庆幸。若是真的有雷雨,那对于他们的突袭也是很有利的。
他这么想着,然后安然地坐在座上闭眼养神,直到东南角的营中爆开一声响。
起初营中的士兵们还以为是雷声,但是紧接着又是一声,然后这声音接二连三地出现,其中还混合着惨叫声。
夷狄的士兵们这才意识到不对,拿着兵器跑了出来。
迪勒也冲了出来,看着从夜色中冲破出的火光,目眦欲裂。
“敌袭!”
东林的士兵肯定不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一个又一个的流火弹用投石机投射到了夷狄大营中。
有些士兵刚从营帐里走出来,身后的营帐就被炸掉,然后瞬间燃烧。
迪勒看着眼前四散的士兵,近处一枚流火弹在空中炸开,火苗落在了附近的营帐和士兵的身上。
他以前见过用酒精点火做成的□□,但那个的成本过高,所以只适用于小范围,像是这样大的规模仅仅是造价就是不可承受的。
而且这些东西炸开后并没有什么味道,而且比□□的威力要大得多。
这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强大武器让他第一次在战场上心生恐惧。
但他很快缓过神来,调整好心态,紧急下令。
但为时已晚,许临朝在流火弹停止的瞬间就已经带兵踏进了夷狄的大营中。
刚刚经过重创的夷狄军队当然不是对手,迪勒只能下令边抵抗边撤退。
这场战斗结束的非常快,还没到黎明就已经结束。
随着天上的一道滚雷,大雨终于降下,洗刷着地上的血迹。
许临朝没有躲,他扬起脸,任凭雨水打在脸上。
这一场雨就像是上天赐给他们的一样,是他们最好的帮手。
虽然边境还是很冷,但是下雨了,这是第一场春雨,春天真的到了,不远了,他想要赶在秋天回去。
好不容易能松一口气,他一刻不敢耽误,迅速查看了雷融给他的回信。
自从来到边境,他还从未和雷融有过往来。直到前几日,它让人给雷融送了信,回信今晚刚好送到。
雷融在收到许临朝给他的信时也有些意外,他打开信看了看,里面写着羌州的现在的处境和以后要做的事情以及安排,到了最后,还把他给安排好了。
他第一反应就是生气,两人同级,他凭什么命令自己!
随后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他说的确实都是对的。
大局之下,还是能忍则忍。
他握紧了手中那张纸,下令:“来人!整军!”
远在千里之外的临京。
这几日朝中十分不安生,先是“昏君”的传言在百姓中传的越来越邪乎,东林帝一气之下抓了许多百姓,还处置了许多京中递折子的言官,一时间不管是朝中还是城中,人人自危。
东林帝最近心神不宁,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还经常做梦,梦到明贵人趴在他的床头,舌头伸得老长,找他要自己的儿子。
他晚上不敢睡,白天睡不着,短短半月就瘦的不成样子。
一旁的禄尔一年为他按摩着,一边担忧道:“皇上总是这个样子也不是个办法,老奴记得宝钗殿里有一种香,以前皇上只要去到那里就会睡得安稳,要不要老奴派人去找找?”
东林帝猛地一睁眼。
那个贱人宫里的香确实是可以安神,不过……算了,只要能还他安宁,什么鬼啊怪啊的他都可以不在乎。
再说了,自己是天子,怎么会被这等邪气压倒。
一边这么想着,他一边让禄尔去宝钗殿里找那香。
没过一会儿,禄尔把那香带了回来。
东林帝还是有些脑子的,他先找了一个信得过的太医,让太医查看了那东西,确保里面没有问题,这才让禄尔把它点上。
果然那晚,东林帝睡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好觉。
在他睡着后,禄尔在床边悄悄地唤了他两声,确保他睡熟了,这才悄悄退了出去。
他写好了小纸条,悄悄从宫中递了出去,送到了高闫的府中。
府中香烛旖旎后的高闫把姚湉湉哄睡,在书房里看到了传来的纸条。
看完后,他嘴角一扯,手中的纸条被火苗吞噬。
悦动的火苗映在他的瞳孔中,像是他马上要控制不住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