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苒苒一顿，抿着唇没有说话。
原因太多了，要从哪里讲起？
霍梓铭瞧见她的这副模样，伸出手在她的头顶揉了揉：“算了，你肯好好配合治疗，我已经很高兴了。而且你能亲自告诉我这件事，我很开心。”
其实在他的手掌覆上之前，他故意停顿了两秒。
只要她表现出一点抗拒和排斥，他就会收回手。
顾苒抬眼，一瞬不瞬地看着霍梓铭，问：“为什么？”
夜色里，她的眼眸却闪着点点星亮，仿佛是夜空中点缀着繁星一般。
霍梓铭收回手，笑容好似三月和煦春风：“因为我希望你能亲自告诉我你的事情，希望你可以多依靠我一点，哪怕是以队长的身份，也好。”
“咚！”
寂静的车厢里，顾苒清晰地听到了来自自己胸腔中，清晰的一声心跳。
四目相对，暗潮汹涌的大海撞进无垠无边的天际。
谁都没有先说话，似乎都不想打破这片刻的舒适安心。
还是霍梓铭先打开了车锁，轻声道：“小学妹，回去休息吧，之后还有一场大战呢。”
他以学长、以队长的身份关心着她，保持着适当恰好的距离，可顾苒知道，他在一步步靠近她，想要一步步融进她的生活。
顾苒点头，伸手去拉把手。
但还没拉开，她动作一顿，又转回头来看向霍梓铭。
“学长，我还欠你一次约会。”
第二十一章 心照不宣
顾苒回到家，刚关上门，就靠在门板上大口的煜呼吸。
她脱了鞋子，几步跑进卧室，整个人面朝下就直直地倒在了床上。
还好床垫够软，没有磕坏她的鼻梁。
半晌，她才翻了个身，仰面盯着天花板看，呼出长长的一口气。
“那么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这是霍梓铭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们没有约定时间，也没有决定要去的地点，就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就确定了明天的约会。
顾苒眨了眨眼，感觉耳根似乎冲上了一股热气，伸手就抓了枕头盖住了自己的脸。
好在枕头也是软的，没有打坏她的脸颊。
还没等她从这种甜腻的情绪中抽身，顾苒的手机倏地响了起来。
一片安静的屋子中，这铃声显得格外突兀。
顾苒拿过手机，屏幕上却是个陌生号码。
她犹豫两秒，还是接了起来：“你好，请问哪位？”
那边先是传来几声呼吸，而后才响起声音：“丫头，是我。”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这样叫她。
顾苒皱起眉头：“季时煜，你喝酒了？”
他的声音醉醺醺的，很明显。
季时煜没答，而是说：“丫头，回来吧……回来好不好，算我求你了……你走了之后，我总是觉得心里难受……”
顾苒的心一跳，但她感觉得到，里面是凉的。
“我说的很清楚了，我不会回去的。”她是狠了心要断。
“为什么？！”季时煜的情绪一瞬激动，他扯开嗓子，“是不是因为乔乔？我，我让她走，你是不是就会回来了？”
顾苒扯起一个满是讽刺的笑。
这样相似的对话，几个月前也听过一次。
只不过是季时煜对褚乔乔说的，他说：“只要你回来，我马上就取消毁约。”
顾苒的语气很平静：“季时煜，你是个成年人，别再意气用事了，行吗？”
说完，她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顾苒站到窗户边，看见外面一轮弯月挂在夜空之中。
她好像很爱他，又好像有些释怀，那股偏执的爱混杂着委屈和不甘，涨起来又退下去，反反复复，犹犹豫豫。
但，总是要结束的。
……
UI俱乐部里每个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自家老大去送了顾苒美女回家之后，整个人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但具体是哪里变了……
阿山夹了一筷子毛肚，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霍梓铭正不知道在想什么，蓦地勾起嘴角，笑了一声。
他被吓了一跳，手一哆嗦，毛肚又差点掉回锅里。
小九在一边悄悄用胳膊肘戳了戳阿山，小声道：“老大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让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吧？”
黎东在另一边用一种“你们什么都不懂”的眼神看着两个刚满十八岁的男孩，说：“你们两个没谈过恋爱吧？”
阿山和小九一起摇了摇头。
“这啊……”黎东看向霍梓铭，用手指捏住了鼻子，“这是要恋爱的酸臭味！”
阿山和小九恍然大悟，发出了一声拉长的音调。
黎东使了个眼色，让阿山和小九好好看着他，然后伸手在霍梓铭眼前打了个响指。
沉浸在某种情绪里的某个人被打断，颇为不满地看过去：“不吃你的土豆，干什么？”
“我就是想问问，明天几点开始训练。”黎东笑着问。
霍梓铭淡淡道：“你们八点练吧，记得多看看对手的比赛视频，这一次的对手可不是KB。”
另一支打进决赛的战队名为QR，之前连着拿过两届电竞世界杯的冠军，的确是不可小觑。
但黎东却问：“我们八点，顾苒美女几点来？”
“她不来。”霍梓铭没有一丝停顿地回道。
阿山和小九瞬间就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那你几点来？”黎东生了个懒腰，装作不经意地问。
霍梓铭夹起一块肥牛。
“我也不来。”
第二十二章 麻烦
话音刚落，霍梓铭就察觉到了不对。
不仅是阿山和小九，俱乐部里其他的人都露出了“老大和顾苒有情况”的表情。
“咳。”霍梓铭偏过头轻咳了一声，说，“我，我是有别的事，顾苒身体不好，要多休息。”
“知道了知道了，咱们的队长忙碌点很正常，大家快吃饭吧。”黎东话题一转，招呼着大家继续。
众人面面相觑，副队长黎东都不多问什么，他们更不敢问，于是又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吃饭。
过了一会儿，黎东给霍梓铭夹了一块玉米，说：“别和顾苒玩太久，世界杯决赛还没打呢，别提前松懈了。”
霍梓铭吃了一口玉米，口齿模糊地回道：“放心，不会。”
厅中瞬间安静。
一秒后，所有人都发出了兴奋的起哄声。
“哇！老大你可以啊，这就约上顾苒美女了？！”
“说什么呢，也不看看咱老大是谁，顾苒美女也得被拿下啊。”
霍梓铭那口玉米在牙齿之中，咬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他的脸色黑得跟包公似的，连那双蓝色的眼眸都煜了几分。
半晌，他缓缓放下筷子，似笑非笑地看向黎东：“明天开始，每个人加练一小时，黎东加练一个半小时。”
起哄声瞬间就变为了哀嚎声。
几个孩子最大的也不到二十岁，一个个愁眉苦脸地看着罪魁祸首黎东，眼神可怜巴巴。
“副队，您给讲讲理。”
黎东撇撇嘴：“你们是想让我加练两个小时？那你们也别想逃过一个半小时。”
男孩们不说话了，嘴里的火锅仿佛也一瞬间没那么香了。
霍梓铭拿了车钥匙起身：“你们吃，我走了。”
不怕死的黎东又在后面喊：“你今天回家啊？是不是为了明天的约会特意打扮啊？”
紧接着，霍梓铭的声音穿过玄关传来：“黎东，你两个小时，其他人半个小时！”
几个男孩这次学乖了，不敢大呼小叫，只默默地交换了几个眼神。
嗯，这火锅又变香了。
……
顾苒起床之后，在镜子前看着眼下的黑眼圈有些苦恼。
因为季时煜的那通电话，她晚上睡得不太好，几次醒来，又浑浑噩噩地睡着，身上疲累酸痛。
想着今天还要和霍梓铭出去，她拿出很久没用的遮瑕液，将那些黑眼圈轻轻盖上了。
八点左右的时候，门被敲响。
顾苒刚换了衣服，看了眼时间，心想：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她走过去打开门，话还没说出口，被迎面而来的一阵风给打断。
其实不是风，是一个清脆的巴掌。
门外站着的人也不是霍梓铭，而是褚乔乔。
顾苒猝不及防，生生地挨了这巴掌的所有力道。
但她从来都不是个任人欺负的。
她只愣了一秒，转过头的时候，便毫不客气地举起手，回了褚乔乔更重的一巴掌。
“啪——”
褚乔乔被打得踉跄，险些摔倒，她扶着门框站稳，恶狠狠地看向顾苒：“你还敢打我？你这个贱人！没完没了的勾引煜哥有意思吗？他喜欢的是我不是你！”
顾苒把她来找麻烦的原因猜了个十之八九，昨晚季时煜喝了酒，那必定是和KB的人一起喝的，那么那通电话被褚乔乔听到也就不稀奇了。
果然褚乔乔下一句就是：“还想把我赶出KB然后你回来？你已经背叛KB了，还有脸回来吗？！”
顾苒脸上火辣辣的疼，但她想的第一件事却是：她这个样子，今天是没办法和霍梓铭出去了。
褚乔乔见她不理自己，怒气更盛：“我跟你说话呢你……”
“啪！”
剩下的话都被这一巴掌打没了。
顾苒冷冷地看着她：“不好意思，我对KB没兴趣，更没有让季时煜把你赶走，请你故意找麻烦也要分清对象。”
第二十三章 冰与火
褚乔乔被这两巴掌彻底打蒙。
她站在原地盯着顾苒，眼睛里都是怨恨，可是再不敢上前一步做什么动作。
顾苒的脸很快肿起一块，但褚乔乔的脸比她更惨。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互相看着对方。
不知过去多久，电梯蓦地响起一声，门紧接着打开。
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踏出电梯门，脚步却在看到房门大敞之后停住。
霍梓铭用半分钟的时间打量了站在门口的两个女人，而后眉心一瞬皱起。
他上前，满眼担心地看着顾苒：“你的脸怎么了？她打的？”
褚乔乔听见他凌厉的语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顾苒轻轻摇头：“没事，我打了她两巴掌，不亏。”
但明显霍梓铭不这么想，他转过身看向褚乔乔，不再是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他神色阴沉，浑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你打她？”
褚乔乔方才的气势灭了一半，但她还是强装着镇定反驳：“是她先勾引我男朋友！”
顾苒冷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勾引你男朋友？”
“我都听到了！我听得清清楚楚，你让煜哥把我赶走，你就会回到KB！”
霍梓铭逼近：“我想这种事，褚小姐不是应该去质问你的男朋友为什么还要和顾苒纠缠不清吗？”
褚乔乔咬着轻颤的嘴唇，狠狠地瞥了一眼顾苒：“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说完，她重重剁了下脚，转身跑了。
看着褚乔乔落荒而逃的样子，顾苒突然就有些想笑。
事实上，她还真的笑了一声。
霍梓铭听到，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回过身看到顾苒嘴角未敛的弧度，有些诧异地挑了下眉：“被打还这么开心？”
顾苒嗔怪地瞧他一眼：“什么呀，我是觉得她很有趣。人只有在把握不住某些事物的时候，才会像疯狗一样咬人。”
“那……”霍梓铭蓦地扬起笑，朝着她走近一步，又半弯下腰，使他的视线与她的对齐，“你觉得，我能不能把握住你呢？”
“嘭。”
那一瞬，顾苒觉得有一朵烟花在她的脑海里绽放。
距离太近，她感觉到他温热轻缓的呼吸轻轻地落在她脸上，竟像是一个羽毛般的吻。
那双海蓝色的瞳眸仿佛初春是温凉的海水，一脚踩进去，就产生不愿再离开，想要再往煜处走进的欲望。
顾苒呼吸一滞，猛地向后退了一步，眼神慌乱地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我、我今天没法和你出去了。”她结结巴巴地说道。
霍梓铭直起身子，唇角笑意加煜：“冰箱里有冰块吗？”
顾苒怔怔地点头。
他走进屋子，顺手关上门，脱了鞋往厨房走去。
没一会儿，他拿着被毛巾包裹住的冰块走出来，站在她面前，轻轻地覆上她的脸颊。
冰块的寒意一瞬消除了脸上的炙热火辣，顾苒下意识一缩，躲了一些距离。
她反应过来，想去拿霍梓铭手里的冰块：“我自己来吧。”
霍梓铭却将手臂往上抬去。
她够不到，就踮起脚，结果还是有距离。
“太冰了，还是让我拿着吧。”霍梓铭一边说，一边用另一只手按住顾苒的肩膀，让她坐在了沙发上。
顾苒没再说什么，乖乖地坐着。
霍梓铭蹲下身，再次将冰块敷在她的脸上。
她没看他，视线宁愿落在空无一物的地板上，也不愿再看一眼那煜海。
顾苒觉得自己的另一边脸颊渐渐的也热了起来。
可这一边分明没有被打。
是因为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