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焦躁的总是别人。”北信介站在她对面,几乎像是叹了口气,顿了顿又说道:
“每种植物都有自己的生长方式,比如野燕麦会改变自己的颜色和高度,混进大麦里,每年处理它们都很棘手。植物其实是在恣意生长,只是人为了收获更多能食用的麦子才会喷洒药物。不过我觉得,不会因外力的意志改变,这也是万物的有趣之处之一。”
米仓枝夏歪了下脑袋。什么,是说她像野燕麦?
在她困惑的目光中,北信介泛起笑容:“我的意思是,你按自己的步调走就好。”
“什么什么,”Lancer端来了一盘烤好的鱼,走了过来,“你们在聊什么?”
北信介绕过桌子,接来Lancer手里的盘子,放到桌子正中,好似无意地将Lancer和她隔了开。
“Lancer先生,你肯定很受动物喜欢。”
“小子,这你都能看出来!”Lancer有些惊讶,但他确实天生就散发着受欢迎的气息。
北信介看向秋田犬,“阿豆和你也一定很合得来。”
正在草丛里扒拉虫子的阿豆:?
阿豆看了主人一眼,那是加餐的视线。下一瞬,它松开了爪下的小瓢虫,朝Lancer扑了过去。
一小时后。
“所以啊,就是说啊,”Lancer一脚踩在椅边,晃着酒杯,“枝夏小姐,你没表情时的时候,真是和我的老师太像了——!”
“老师?我才不要做什么替身!”米仓枝夏将杯子往Lancer的面前一送,手一歪,却倒了个空。她盯着空杯半晌:“没了?”
一旁,Archer和北信介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回事……!”远坂凛不过去和樱打了个视频电话,她怔了一下,问道:“你们难道……不知道她不能喝酒?”
“谁说的?”米仓枝夏轻声说道,脸颊通红:“我当然能喝!”
她仰头笑了一声,充满了故事性的起伏声线,就要拿起一边的酒瓶。
北信介眼疾手快先将它拿到手:“抱歉,是我的疏忽。”
他之前听米仓枝夏说过她喝酒会醉,但Lancer将酒当成水递给了她,没有颜色,喝下去前没有察觉到。
刺激的味道,大脑晕晕乎乎,米仓枝夏见酒瓶被夺走,换了目标。
她拉起远坂凛的手,拉着好友跳了两个舞步,随即朝后仰去,望着满天繁星,唱道:“我~爱~着~你~啊~”
尾音极速淡去,米仓枝夏垂下了眼睛,好似这短暂的片刻是所谓的回光返照。
还好仰卧起坐是远坂凛每日的理性功课,核心力量足以撑住米仓枝夏倒下去的身体。
她看向北信介:“我看是时候结束了。”
北信介给米仓枝夏系上了安全带,确保她不会滑下去后,绕到驾驶座,开门坐了上去。
“啊呀,我也不知道小姐不能喝嘛。”Lancer站在车旁说着,就被远坂凛从身后拽了下辫子,他只能说道:“抱歉抱歉,之后我会专门去——”
“不用。”远坂凛按住额头,又看向北信介:“拜托你了,北君,大概还会有第二波……”
希望不会和之前一样抱着人亲,不过北君的话能克制住吧?
“恩。”北信介点了下头,当然没听见远坂凛的腹诽。
白色货车行使在月色中,北信介是所有人里唯一没碰酒的。
考虑到白天那场并不顺利的对话,他本没打算参加烧烤会,只做了晚上来接米仓枝夏回去的准备。
还是来了。
不过他怀疑米仓枝夏喝下那杯酒,是不想和他说话。今晚他们实在没什么交流。
闪烁着的路灯划过窗外,阿豆趴在后座上,倒还是精神奕奕地往外看。
到家也不过八点,北信介将米仓枝夏抱到房间里后,就去厨房泡醒酒的蜂蜜水。端进房间里时,他才开了灯。
米仓枝夏抬手遮住眼睛,在榻榻米上翻了个身,坐了起来。
她望着北信介,一言不发。
“把这个喝了。”北信介拿起杯子递去。
米仓枝夏接过杯子,迷迷糊糊地喝了几口,就递了出去。
北信介接过杯子,里面还有一大半。
“再喝一点。”他说着将杯子又递了出去。
米仓枝夏却露出不高兴的样子,将杯子往他的手里一塞,抬眼看向他,抓住了他的手腕。
北信介的手晃了晃,没将里面的蜂蜜水洒出来,但也蹲着没动。
米仓枝夏的眼神清明而朦胧,无声地盯着他看,像是想看出什么表面无法察觉的事。
北信介眨了下眼睛,唤道:“枝夏?”
她听到自己的名字,弯起眼睛,随即侧过身体靠近他,令人措手不及。
轻轻掠过,却很柔软,蜂蜜淡淡的甜味残留在了嘴唇上。
北信介的身体不自觉地晃了一下,睫毛颤了一瞬。
米仓枝夏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像是偷吃到了糖果的小孩。全是醉意的笑声在北信介耳畔旁响起,他的指腹擦过米仓枝夏垂落的手腕。
但在做些什么之前,米仓枝夏已垂下眼皮,脑袋往前点了一下,随即倒在榻榻米上,翻过身重新睡了过去,只有嘴角带着一抹好似做了美梦的笑意。
第31章
==================
醒来后,头有些昏昏沉沉,但心情不错。
北信介没有追问她怎么看自己,米仓枝夏也没有将远坂凛说的话告诉他。
一切都点到为止,生活恢复如常。
只是在她问北信介她喝醉时是不是很吵时,北信介沉默了一番,说她很安静。
比起从前凛的,北信介说法的截然相反。
不过,米仓枝夏不觉得北信介有撒谎。
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一起溜阿豆,辩听是什么鸟在叫,认识路边的花草,欣赏立起来的茶叶……
米仓枝夏偶尔思索着远坂凛的形容,将自己的心情作比照。
就像她习惯默默地感受剧本,这一切都在平静地进行。
经过一段阴雨连绵后,举行冬日播种祭典的时间来临了。
仪式在午前开始,预计在近午结束,下山还要花时间,正午时分正好能到千反田家庆功。
人们一早来到最近山的北信介家,借用了会客厅做准备。
在确定扮演成卑弥呼的那天,就已量过身形尺寸,后来又去试了一次,这次才是正式穿上卑弥呼的服装。
歌剧团里没有化妆师,大家都是自己搞定妆容。
在人们整理衣物时,米仓枝夏就坐在镜前描画,据说会有电视台来报道,所以要清晰的妆,但又不能太张扬。
穿衣服就需要他人帮忙了,总共四层,穿法不一,身上还要挂上好几串项链,最后戴上由麦穗、石子和叶片制成的发饰。
已经过去了近两小时。
七点醒来,九点出门,考虑到可能出现意外情况,人们已严正以待,从山下到山上全都是联络员,没有在录像带里出场,但却是最重要的存在之一。
北信介作为其中一员,一早就去到了山上。
在去到山脚下的路上,远坂凛好像比米仓枝夏还紧张:“我就只爬上去过一次。……总之,量力而行。”
大概自己小学穿着病服夜游的样子给远坂凛留下了过深的印象,导致她现在都觉得自己的身体虚弱。
“谢谢。”米仓枝夏笑道:“但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时的那样了。”
那段时间是缺钙还是什么情况,身上很容易就会撞出青紫,住院观察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回到学校。
冬日祭典虽不如女儿节,规模也算盛大。当地电视台派了人来,进行现场直播。
也有不少对此风俗感兴趣的人们,一个个端着□□大炮赶来,准备一路跟到最上。考虑到相机的重量,也不是容易的事。
刚拉开车门,米仓枝夏走了下去,就是一阵闪光怼脸。她一瞬要眯起眼睛,但还是强迫自己睁开。
“现在的人真是越来越没教养了……”一旁,花井先生皱起眉头。
几个随从的打扮的连忙上前,提醒不要将闪光对人,总算平息了这刺到人流泪的闪光。
十点半前,祭典正式开始,空中一层薄云,据说可能会下小雨。
山路宽度有限,队伍的规模控制在范围内,乐团先行。
一位摄像师在当地人的陪同下走在最前的位置,一位在队伍最后,一位拍卑弥呼,一位负责队伍里的其他人。
米仓枝夏迈着前所未有的小步行在阶梯上。
穿靴子时还好,穿上木屐后,经年累月人行的阶梯变滑了不少。
好在祭典前打磨过,不至于滑下去,但若下起雨来,估计没人能受得了,时间也会拖长。
本预计歇上三次,考虑到天气,改成了两次。七组台阶分成了二二三走完,在十一点前,接近了山顶。
穿着这身衣服难迈步,也有些喘,但之前就做了各种准备,米仓枝夏觉得没她预期累。
在悠悠乐声中,一行人穿过鸟居,她立于正中,一动不动。
其他人改变阵型时是她休息的时间,姿态不能垮掉,要站得同塑像般端正。
她忽然觉得自己不像第一次来到这里。
摄像机三百六十度绕着她转,提醒要开始后,摄影师往后退去。
乐声奏响,忽然下起了小雨。
没有人去避雨,米仓枝夏开口歌唱,接着甩动袖子,跳起祈愿的舞蹈。
步子滑过石地,同心情般飘忽不定的雨丝落下,她的动作无比顺畅,歌声毫无阻碍地浸入环境中。
北信介站在人群中注视着米仓枝夏,与其他人一般静默。
虽然米仓枝夏说不难,但每天都有在练习,一处小小的地方也准备了几种演绎方式,他也被问了不少意见。
他能看出她在做自己喜欢的事。
没人发出声音打扰这时刻。就连外来者也能看出,这是极为神圣的瞬间,是人类的强烈渴望具象化的一刻。
鸟居之下的卑弥呼像是跨越了时间来到此处,只为实现代表未来的愿望。
祭典结束时,雨已停了,还出了太阳。
田野被照得暖烘烘的,人们都觉得是祭典终结了雨季,明日就要抓紧时间播种了。
好些车停在千反田家院外,其中还有印着“饭团宫”的一辆。
米仓枝夏在车上卸了妆,换上了一套常服。
从远坂凛的车里下来时,对面的“饭团宫”里也正好有人跳出来。
副驾驶位置的人抬手挡住太阳,用极大的声音说道:“北前辈见到我肯定会很开心吧!”
“你是笨蛋吗,阿侑?”另一人下了驾驶座:“都要比赛了还跑来,绝对会被说。”
“阿治才是笨蛋,是教练让我们休一天,不然我可要把他们全都——”说话大声的那人绕到车后,正好看向米仓枝夏的方向。
他的嘴巴就这么张开,声音戛然而止。
米仓枝夏累得只想坐下来填饱肚子,隔着条窄马路的人忽然以“猪突猛进”的速度冲到了她面前。
“你你你——”金发青年双手揣在口袋里,脚跟踩地,欢快地摇晃着身体:“枝夏前辈,你还记得我吗!”
米仓枝夏吓了一跳,往后靠到了车上。她望着青年,努力搜寻相关记忆。
一无所获。
“你是谁?”远坂凛绕过车,就见陌生人盯着米仓枝夏,一掌就要拦住他。
一个声音自不远处唤道:“侑。”
宫侑下意识一个哆嗦,差点儿跳起来。
“北、北前辈,是教练放了假我才来的!”明明刚才说没问题,回头看到北信介,宫侑却立刻开始解释。
“我知道。”北信介接道:“治和我说了。”
宫侑立刻转向双胞胎兄弟。
宫治勾出一个得逞的笑容,宫侑立刻飞踹了过去,被驾轻就熟地躲开了。
“难道说,”米仓枝夏这才想起她先前忘了问的事,“信介君,你难道是稻荷崎高中毕业的?”
被拉着领子的宫治,和拉着宫治领子的宫侑一同扭头,叫了起来:
“信介君?!”
被他们这么一吼,米仓枝夏才第一次发现叫名字原来是这么不好意思的事。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28 00:11:35~2021-11-29 13:10: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糖炒金闪闪、王静静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
几人进了千反田宅,在桌前坐下。
德高望重的人们上去说了些客套话,庆功宴就正式开始了。
宫家兄弟送来了很多饭团,用了当地材料做成,是千反田家订购的。
米仓枝夏作为主角,好多人都向她送来感谢和祝贺。她没法吃饭,北信介说了些话,这些人退去,不忘开他俩的玩笑。
“你是她的丈夫吗?”
米仓枝夏哽了一下,吞下食物,没听北信介说些什么,心脏加速。
一旁位置,宫侑端正地坐在榻榻米上,手上拿着筷子,眼睛却咕噜噜地转着。
北信介就坐在他斜对面,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宫侑实在忍不住。
“北前辈,你和枝夏前辈是……”他像是为即将得到的答案做准备,顿了顿,“什么关系?”
“只是住在一起。”北信介说。
“只是,只是?!”宫侑一下夹断了一个肉块,带着鼻音用几分撒娇的意味输掉:“北前辈,好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