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足推了下眼镜:“守护的感觉有时很好。”
“这就是你的工作汇报?作为医院股东,我会驳回。”
两人一起笑了。
这世上无非他人和自己,被划入圈中者,和圈外人。至少经过今天,米仓枝夏发现自己与他们之间并非只是她自认为的那般淡薄,也不是因家族关系才会走近。
所以到头来,她也明白自己和迹部说的一样被困住了。
拿出手机要回去,她却见迹部和忍足已经从会客厅里出来,正在客厅门口和北信介说话。她立刻走过去,站在北信介旁边。
“怎么了?”她问。
“紧张什么,”迹部勾起嘴角,“只是说我们要走了,桦地还在车里等。”
米仓枝夏:“……”
“你看上去好像又要说什么。啊,能猜到。无非是家族关系代代相传,桦地要有自己的选择之类。但是米仓,你是极罕见的个例,”迹部景吾单手插袋,凑近米仓枝夏,“用自己的标准看待所有人和事,只会是一叶障目。”
米仓枝夏没法反驳。
“站在自己角度看待世界是人之常情。”北信介忽然拉住她的手臂,将她往后拉,同迹部隔开距离:“每个人都是如此,没法分出高下。”
米仓枝夏有些诧异地望向北信介。
“真美妙啊。”忍足笑道弯了眼睛:“今天的天气。”
米仓枝夏:“……?”
北信介在屋子里收拾茶盏,米仓枝夏出去送两人。和桦地打了招呼,迹部上车前,按着车门回头。
他像是想说什么,先是扫过山川风景,接着视线才落到她身上:“米仓——”
“祭典上见。”忍足抢先说道:“虽然也不知道能不能抽出时间过来。”
迹部瞥了眼忍足,吞下了要说的话,坐进了车里。
回程路上,忍足侑士也没精力看窗外堪比秋日北极圈的山景。
他依旧倒在最后一排:“‘没有想’是什么意思?”
北信介看他们出来,也走出客厅。自己问他和米仓枝夏是什么关系,北信介回“住在一起”,又说“不是你们以为的关系”。
“她是个意外迟钝的人。”忍足侑士说。
“你怎么想?”迹部又问。
“我知道,所以什么都没想。”北信介回说。
对方竟给出了这种模糊不清的回答,忍足能解读出太多种意味,所以现在陷入了到底哪个是正确答案的纠结中。
“祭典是半个月后。”回去路上,迹部景吾看着手机说:“米仓家不会放任,看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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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这章短小,今天晚上还有一章捏(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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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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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仓枝夏站在路旁,看着车子驶离。黑色车身像是一只船,很快飘向她看不到的地方。这距离感让她安心,离那个世界越远,她就越能保有自己。
北信介牵着阿豆走来了,阿豆往米仓枝夏身上猛扑,像是要将她撞翻。她只好蹲下身,让它搭在自己腿上,两只手在秋田犬身上搓揉。
阿豆哈着气,像是高兴坏了。
“我要上山看蜂箱。”北信介说:“一起去吗?”
早上不是遛过了,这么快出门,怪不得阿豆开心。
米仓枝夏抬起头看他:“走吧。”
和煦阳光落在身上暖暖的,她走在北信介身旁,正好看到他的侧脸。阳光将他的白□□上了一层金丝,格外耀眼。
米仓枝夏忽然觉得高中时似也有这么一幕,但她想不大起来了。
“他们是我初中时的同学。”她说:“前些日子家里安排我和金发的那位相亲,我和家里大吵了一架后跑到这里,所以才会倒在山上。”
“你之前没来过这里,当时是想寻死吗?”
北信介问得够直接的,直接到米仓枝夏也吓了一跳。
她摇了摇头:“有些自暴自弃的想法,但不至于这么做,只是卯着劲儿往前面走,”她说着又为自己的冲动笑了出来,“至于会去到哪里我也没考虑过。”
“现在你应该知道山上危险了。”
“摸到草也会过敏发烧,已经充分了解了。”
路边洒满了野生花草,猫爪蕨、石韦、斑叶芒、桔梗,都是鸟类、昆虫和风从各处带来的。
她轻吸了口气:“其实,我本来是要姓立花的。”
母亲是旧华族,在旅行时遇到父亲。父亲只是普通贸易公司的社长,但祖父反对两人在一起,更何况父亲拒绝入赘。最后以母亲怀孕了收场,祖父只能同意他们离开东京、搬到父亲公司所在的冬木。
大概是心中多少对祖父存在怨念,祖父去世后,父亲将她送去若在东京就必然会读的冰帝,顶着他自己的姓氏。
被问祖父是不是立花时,米仓枝夏就知道她不过是用来炫耀的工具。
祖父当时的反对多少是正确的,虽说她根本没和他见过面。
从前米仓枝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受到冷遇,到了高中毕业才彻底想明白,原因很多,但都无法改变母亲自顾不暇、姐姐一心想受到父亲喜爱、而父亲根本不在乎他的第二个女儿的想法这一事实。
在歌剧团里呆了七年,以为他们会有所改变。回去后才知道人们通常都只会沿着先前的经验走,所以她只能逃走。
也正如她所料,他们打了好些电话,但在她手机开机后,肯定通过种种方式确认了她还活着,就不再打来了。
作为家中的第二个孩子,如果没有奶奶,相较姐姐和弟弟,北信介肯定是会被忽视的存在。
听米仓枝夏说了这些,他很快就理解了她的感受。
“今天找来的两人也是为了你家的事?”他顿了顿:“也就是说你做梦时确实说了‘迹部’这个名字。”
米仓枝夏知道躲不过去了,三言两语将中学和相亲时的情况说了一番。
“所以他来是想向你道歉。”
“道歉?”米仓枝夏可不记得迹部有说什么带歉意的话:“他们只是为了照片。”
“在我看来他也知道自己开的玩笑过分,所以才特意来找你。”北信介说:“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
这话听得米仓枝夏打了个哆嗦。
她挽过北信介的手:“别,别说下去了。”
北信介透彻的褐眸落到她的手上,带着打量的意味。
“不行吗?”米仓枝夏试探地问道:“可是刚才你也拉着我了。”
虽然她只是想要触碰他,所以找了个能这么做的理由。
北信介:“……”
米仓枝夏说他和她熟悉的男性不一样,看来“熟悉的男性”中包括她的父亲和迹部。
今日一见,北信介大约能知道他和他们的不同,但是——
“啊,你不喜欢被人这么拉着吗?”米仓枝夏又收回了手。
“说不上喜欢或讨厌。我刚才是判断你不想和迹部靠太近,所以才将你往后拉。是我判断失误,做错了?”
“……没有。”她确实不想,但她肯定了迹部的话,身体也无法后退。
“之前你说我和你熟悉的男性不一样,你也不是指我和你的女性朋友,比如远坂相似?”
“当然啊,你们完全不像。”
“她知道你家的事吗?”北信介问。
米仓枝夏摇了下头:“没怎么聊过这方面的话题。她读小学时父亲去世,母亲在她高中时去世,我们都有顾虑吧。我也没和别人说过这些……”
果然如此,其实不是难以启齿的话题,但她只和他一个人说过。
不过就算现在点明,她也没法承认。不是自己主动理解的,就没法消化。
“没有亲缘关系的异性之间,哪怕是朋友也很少发生肢体接触。”北信介觉得他有必要强调这个常识:“所以枝夏,你是怎么想的,对于我?”
并不是什么严肃的场合,他们行过山中平缓的小道,鸟鸣声不绝于耳,只是日常中的一次闲谈。
但从北信介口中说出的问题,他一步步的确认与靠近,将米仓枝夏的思考推至了那个她并未察觉到其存在的核心。
怎么想的?只是想要拉住他,想要拥抱他,想要看着他,想要吃他做的饭,想要和他在一起。这样不行吗?他是在拒绝她?
和拒绝盘子不同,不是从一开始就不属于他的东西,而是她自身。
一种比黑咖啡还要苦涩的情绪忽然在她的心中蔓延。过往经验告诉她,当她打开自己的心,他人只会递出刀刃,最后痛苦的还是她。
是不是她奢望得太多,她应该遭受这样的痛苦?
“……我,”米仓枝夏的呼吸变得急促,她垂下了视线,眼眶转瞬泛红,又滚出泪珠:“我也不知道……”
她注视着北信介,手足无措地。她感到脚下的地面在旋转,世界也一同静止不动安全感忽然全线崩塌。
北信介没想到米仓枝夏会哭。
他以为这个问题就像是水面下的波纹,泛起时肉眼看不见。看来米仓枝夏胸口的空洞从她只言片语描绘的过去、比她举手投足中昭示的还要大。
自己应该更加慎重,但他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没办法。
“没关系,慢慢思考就好。”北信介拿出手帕,递到她面前。
迟钝又很敏感,因为过去的伤口始终没有愈合。没有一个人为她指引方向,所以她一直跌跌撞撞地走到了现在。
他为米仓枝夏擦掉了落下的眼泪。
“不知道怎么看待,就什么都不能做吗……”米仓枝夏小声说道,迈出了一小步,将下巴搁到北信介的肩膀上。
她的动作很轻,轻得像是肩上停了一只鸟雀。想获得的是安心感,自己也能够给予。
北信介拿着手帕,将她揽到怀里:“看清自己是不需要着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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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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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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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躲到我家来了?”
远坂凛接过Archer端来的红茶,喝了一小口后,放下茶杯。她才刚起床,下楼吃早餐,看到米仓枝夏窝在她家沙发里,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米仓枝夏滑到地毯上,一只手压在脑袋下,另一只手攥着谱。她将半张脸都圈到了手臂里,像是要蹭掉今早的记忆。
“……因为实在太丢脸了,而且……”
她到底是怎么看待北信介的,她不知道。北信介想要听到什么答案,她更是不清楚。
而面对他时,她却不得不思考这些事。
“有时候真是想要看看你的大脑沟回长成什么样,”远坂凛都觉得自己听不下去了,“有些话非要说出来,不然你就完全不明白?!”
“凛,冷静些。”Archer推来放了早餐的车:“不是所有的感情都可以用语言描绘,有时候行动更重要。”
“Archer,你没注意听哦。”远坂凛深吸了口气,又长吁出来,平复心情:“枝夏,他都抱住了你。”
“那是因为我在哭……”
“要是迹部哭了你会抱住他安慰吗?”
“……没法想象。”
“就是吧!”
“没法想象他哭的样子。”
远坂凛手一顿,华夫被切开,刚倒上去的蜂蜜淌过刀刃,她几乎将它甩了出去。
“啊,不行了……”她几乎咬牙切齿,低声说道:“迟钝也要有个限度……”
以为自己能坚持等到那天,但看来耐心不足。
远坂凛放下刀叉,走到米仓枝夏身旁,正坐下来。
摆出如此阵势,说明她极其认真。米仓枝夏也直起身体,与远坂凛相对坐好。
“听好了,枝夏。”远坂凛以一副武士的姿态凝视着好友:“这就是——”
米仓枝夏睁大了眼睛,在远坂凛将要说出那个词时,她忽然说:“不好意思,我想先喝口水。”
Archer倒来水,米仓枝夏和远坂凛重新坐正。
远坂凛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咳了一声,随即伸出手,直指米仓枝夏,携带的迫力让米仓枝夏的身体往后晃了晃。
远坂凛:“这就是——”
“——打扰了!”一个爽朗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远坂凛的话。
屋内的三人一同看去,只见正对客厅的院子里,有一人正将脸贴在门玻璃往里看。
看到几人的身影,男子招了招手,似是想推门进来,无奈门锁了,他又伸手指了指正门的位置。
“哈……”Archer抬手按住额头,看向远坂凛:“怎么办?”
“先放他进来吧。”远坂凛为被打断感到不快,但不先开门,对方到最后说不定会从哪扇窗户里钻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