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家兄妹倒也不兴对孩子有多大责怪,没趣坐在主座两张太师椅,慕玢瑜摇着扇子,嫌弃点着正向慕枕安走来的唐久翛道:“你们把他带回太原罢,我瞧着心烦,转天儿还要上长安城办事,谁晓得他会不会对妹妹动手动脚。”
要说这也无理取闹了,兄妹两个都是,一个原本就差个明媒正娶,还将人领回了家,世人不敢明着诟病慕家,背后不知说了多少闲话,另一个横竖是看姑爷不顺眼,要说他俩在外边儿无媒苟合也是打自己的脸,但要他点头也是个难事。
“老唐,你俩没成亲呢?这也不妥当啊,安安怎么着都是世家千金,多少该意思意思。”成寒率先老大不乐意了。
“我也没让她喊着夫君,这一声声的坐实了也习惯了,外边儿一年谁也说不清,哪里犯得着管这些有的没的。”唐久翛这一番说完,忽的怔住,自个儿没头没脑的扯了这些,无端是在诋毁慕枕安呢,他也回过味儿来,转头去看,却见那眼瞳黑白分明,正望着他。
他张张口,也说不上其他,左右说的是事实,就偏开头去。
他心里有气,笼中鸟将他也牵扯其中,拴上链子变作世家玩物一般,哪怕是知道她真心相待,这面子上终究是挂不住的,何况她这姑娘说话不中听,心气就更上来了。
慕枕安仍是看着他,悠悠然开口:“夫君要不认也不妨事,左右这慕家底子厚,再寻个入赘的也可,只是你仍离不开,要走便与你不死不休。”
她是被气急了,才这样口无遮拦,芸芸被剑拔弩张的气氛惊到,向着门外跑,刚好撞在进门的许舸泽腿上,跌了一跤就向后坐下,摔疼了,自然是低低抽泣起来。
许舸泽觉着好玩,蹲下去戳戳这小孩儿:“哪儿来的娃娃?这样不经碰。”他好似察觉不到屋里紧绷,想起自个儿来的目的,开口,“长安又来信儿了,那大公公巴巴坐着车千里迢迢的来看小姐呢,就要瞧瞧是人是鬼,还有……”
成寒将还在哭泣的闺女抱起来,手忙脚乱地哄,却也听见了这话:“甚的是人是鬼,咱们安安好端端的在这儿呢,巧了,让皇上给说个媒也成。”
“你这……”燕烬霜无奈,娴熟将孩子接手过来,三两下就哄好不哭了,他笑道,“皇上哪有闲工夫管这些,他是否知晓慕枕安还是未知,是不是?”此话一出,他还意味深长看向慕枕安,却得后者一个云淡风轻的眼神。
那高高在上的人如何能看不见呢?是没碍着他,也帮着他,才睁只眼闭只眼,那爵位可不就是证明?他们都心里明白,这燕狐狸也是。
燕狐狸来了洛阳,存心给唐久翛添堵,傍晚难得在外边儿摆了一桌,一些人也是认得燕烬霜的,一叠声“慕老爷”“燕将”叫着,等到唐久翛面前,就顿住了,谁认得他啊,从没见过,也没听过他们同哪家新秀交好了。
唐门算是蜀地江湖名门,只是说来不算高门,世家自然是不清楚,他官话利索,蜀音不重,但也多少听得出不是在中原长大的,只当作是地方公子,好歹给了些薄面。
只是后边儿咂摸出不对的味儿了,几名公子哥儿瞧着慕玢瑜好似对他不甚在意,那许侍卫喊着姑爷多少有些调侃意味在。
燕烬霜笑着和唐久翛碰杯,后者不喜这样场合他可门清儿,就是故意的,夫人非说该刺激刺激他,也没法子。
“说来也巧,早些年我还见过慕家妹子。”他开了腔,存心说与唐久翛听,“那会儿我大约刚入伍,立了些小功,爷娘领着我来与慕家先老爷见一见。”
唐久翛微微抬眼,不自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燕烬霜见他上钩,接着道:“慕大人应当记得的,那会子你也该记事了。你家妹妹才这么点儿大,还央着我抱她,说往后该嫁给我。”
“我呸,燕烬霜,你少在那儿痴心妄想,成小将军还不够你受么?惦记我妹妹,谁给的你脸?”慕玢瑜先急了,几杯酒水下肚倒也可以有个由头,不醉也多少可以当做揪着燕将衣领不放的借口。
燕烬霜瞥一眼唐久翛,他正似笑非笑看着,就像昔年跟在成寒身边时候一样讨人厌,便是又道:“又不是我惦记,她自个儿童言无忌怪谁去,半大点儿丫头,故作老陈,抱起来香香软软,嗐,我要有这么个妹子,多好玩儿。”
唐久翛不乐意听他这样口没遮拦,总的是在诋毁慕枕安清誉,哪怕是幼时也不可,他杯子搁在桌上的动静响了些,周遭人都望过去,差不多明了他这位姑爷是谁家小姐的了。
真真儿是个胆大的,应当说忒胆儿肥,慕家夜叉也敢觊觎,甚至还到手了。
只是听说慕枕安死而复生归家来,没听过成亲了啊。
这新姑爷脾气上来也不容小觑,杀气腾腾的模样怪唬人,在座大多是些逍遥公子哥儿,哪见识过这种煞星,却听他咬紧牙在笑,阴恻恻的:“燕烬霜,你这话回去说与成寒听,别在我这边儿显摆,闹得翻脸谁都不好看相。”
“诶,这不是回忆往昔么。”
“你那往昔很值当拿出来显摆?为你心折的姑娘家少了?犯得着将她拿来说道?”
燕烬霜眼见着上钩,笑着替他面前斟满一碗,取了自个儿小杯轻巧一碰碗沿:“姑爷闹什么,在座的谁会说出去?赏个脸?”
唐久翛看看他,愤愤饮尽碗中烈酒,离席而去。
第51章 醉间沉浮
慕枕安见到她赴宴的夫君时,刚从成寒的客房出来,男人眼尾有一抹红,是微醺的模样,她知道他酒量应当不差,不知他们究竟灌了什么烈酒。
她却不知唐久翛是怒极才如此压不住醉意,白日里的争执,还有方才的一场恼火。
成寒听见动静出来,就见唐久翛扯着慕枕安胳膊向外走,千金跌跌撞撞跟着,有一丝可怜,她不由急道:“唐久翛你做什么!”
唐久翛步子一顿,回头看了一眼,这才松开手,回身将人直接抱起,托着臀腿,像是抱着个孩子,慕枕安攀附着他肩头,隐隐有些计较。
进了屋子,床榻上早铺好了被褥,她跌进柔软里,刚挣扎着坐起身,还来不及抬眼去看他模样,烛火就被捻熄了。
黑暗里,慕枕安难以与之抗衡,胡乱拉扯了几下,有些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