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传到他耳边时, 他确实是又甜又喜,但当甜味褪去后,剩下的只有无尽苦涩与自责。
“我迎娶你的时候就曾对天发誓过, 此生除了你不会再娶其他人, 而且我还年轻, 在仕途一路上还有很多机会。”她也曾在事后反复设想,推敲过要是换一种说法,现在的情况是不是就会有所不同。
可现实回答她的,只有否。
一:是她爱夫之心早已在大众面前根深蒂固, 要是真的应下,难免不会将她钉上陈世美的骂名。
二:要是她真的应了,不但会惹来陆家人的报复,更会同晨晨产生间隙。
三:谁又能说得准,这不是一个为帝者设下的圈套,目的便是诱她入坑。
池苒见他难过委屈得要哭出来的小模样,伸手为他拭去眼角残泪:“我现在的起点虽然比他们都低,可我坚信我会是站在最高处的那个。”
“刘邦出生于农村,年过半百才当了个小亭长,可他却用了九年时间当上开国皇帝,岳飞,蔺相如又有哪一个不是大器晚成,何况我如今才二十有二。”
这一句话,更相当于是在安慰自己。
此消息传到许霖的耳边时,顿时气得他鼻歪眼斜,更咬牙怒骂。
陆修郢那个连蛋都不会下的老男人有什么好的!居然值得她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也要拒绝他!
不过转念一想,苒苒肯定不知道要赐婚给她的皇子是他才会拒绝的,要不然的话怎么会拒绝。而且她要是真的答应了,就不会是他喜欢的人了。
在曲拂柳忙完来看自己小孙子的时候,许霖便开口问出了他的疑惑:“母皇,你为什么要将苒苒安排到翰林院当个闲职,明明她的文章,文问什么的都是拔筹的存在。”
正抱着孙子逗弄的曲拂柳则皱起了眉,声线里泛起一丝冷:“单凭她拒绝你这一点,朕都有理由将她压入大牢,更别说只是贬低到小小的翰林院当一闲职。”
“为她生孩子一事是我自愿的,当初也是我执意要和她在一起的,此事与她并没有任何关系,她更不知道我的身份。”许霖知道这里面有着母亲爱他的成分,可他仍是不能接受。
“阿霖,你怎么这么傻,天底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不是满大街。”
“其他女人是其他女人,苒苒就只能是苒苒,而且我喜欢她。”就连这一份喜欢,他都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存在心里的。
好像是在日积月累中堆积而满的水月,又像是日久生情的缱绻眷恋。
她寒窗苦读数十年,又怎能接受得了以状元之身屈居于小小翰林一闲职。
殿试后的第二天,便是新科状元高头大马,披红簪花游街之日。
原本闭合的雕花窗牖被推开,任由阳光倾洒入内。
“妻主今天真好看。”男人的手抚过她垂下的朱红结花缨,笑得温柔。
正在对镜修眉的池苒接过他递来的热毛巾,忍不住打趣道:“瞧你这句话说的,好像我什么时候不好看一样。”
“妻主哪天都是好看的,只不过今天格外好看。”虽然夸赞一个女人不能用好看这个形容词,可他却觉得唯有好看,才是最贴切她的。
“晚些夫身会在宫门外等妻主的,妻主记得今晚上不要喝太多酒,知道吗。”
“我会的,而且明天还得上任了,我也不愿意醉醺醺地给人留下坏印象。”池苒握住他的手至于唇边吻下,更惹来男人一阵娇羞。
原本要在三天后才安排职位上任的,她却要在第二天便前往户部领取官袍,并跟着翰林院的人过去熟悉她的工作岗位。
此等恩赐,恐是立朝开国多年来的头一人。
翰林院的生活,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字【闲】格外的闲,要是不出意外,这便是她理想中的老年养老生活,可现在的她年轻力壮,又富有野心,明显这一职位不合适她。
状元游街为两年一回的盛况,哪怕是手头忙活的农家人也停了手,带着孩子进城沾沾状元郎喜气。
今日自是桃杏累花枝,美人笑靥两边开。
鲜花,香帕,赞美,随处可见。
头戴金花垂缨乌纱帽,身穿朱红织金长袍的池苒脚跨金鞍红鬃马走在前边,左右两边皆是前呼后拥,士兵两侧旗鼓开路。
骑马从贡街走过一圈,这天已至正午,随着天一黑,自是多少读书人寒窗苦读数十年才盼来的帝王恩赐琼林宴。
池苒没有随他们一样回家更换外衫,而是到近茶肆里要了一间包厢,几碟糕点,外加池毓爱吃的饭菜与一壶酒。
端起斟满酒水的酒樽洒在地上,在抬头,眼眶里早已被泪水盈满。
“二姐,你看见了吗,我做到了,我们池家终于有一个能入朝为官了。”
“再等等,小妹就能将那群该死的畜生全部手刃,以慰你们在天之灵!”这短短几句,完全是从她牙缝里硬挤出来的咬牙切齿。
闭上眼,任由一行清泪滑落脸颊,又对着倒酒的窗边重重磕了三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