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太多事,她都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为什么要瞒着她?母亲尚在人世,为什么不让她知道。
“崔美人?”沈辞见她神情恍惚,便试探地唤道。
崔莺眠如梦苏醒,看向沈辞,道:“沈将军,能不能容我想想?”
他没有立刻要回初月小公主,沈辞反倒松一口气,道:“崔美人,这样,两日之后,末将再来旧君山,盼你早日答复,末将也可早些复命。”
拖延得一日是一日,崔莺眠的心全都乱了,她需要一些时间来让自己考虑清楚,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好。初月身子弱,麻烦沈将军多留心,有情况即时告知。”
“自然。”
沈辞离开以后,崔莺眠低着头往回走。
她没有办法忽略掉此刻心中那种强烈的不安,或许早在一开始,她内心之中真正放不下的就是贺兰桀!
崔莺眠突然转身,追着沈辞的身影而回,放声喊他:“沈将军且慢!”
因为奔得太急,她一跤摔在了山坡下,可人却没追到,沈辞已经远远下后山而去,崔莺眠趴在泥里,忍着那股陌生的剧痛,脑中天人交战,她还没问!
贺兰桀是不是受了伤了!
好端端地怎会呕血!是不是被她气出来的?可是她有那么厉害吗?
他没事么?
追不上了,沈辞已经消失在雾色里,早已听不见一点她的声音,更加不会回头。
秦霜华追了出来,见她动也不动一下地趴在地上,急急从身后托住她的两臂,将她从地面搀扶起,皱着眉头道:“莺眠?你这孩子,想什么这么出神,身上全脏了!快来,跟我去沐浴。”
崔莺眠神色茫然地被秦霜华抓着,跟在身后走了几步,突然再也忍不住:“娘。”
秦霜华一怔,回过身来,女儿上前紧紧搂住了自己,泪如泉涌。
从没有一刻,让她如此时这般清醒而深刻地意识到,贺兰桀有多么爱她。
而这么爱她的一个人,却终于,无力地放开了她,选择离开了……
“莺眠。”
秦霜华心疼地抚着她乱糟糟的长发,想要安慰,不知如何说起,任由女儿将身上的脏污蹭到她胸口。
“你爹刚离开我时,我觉得天都塌陷了,天意不遂人愿,那一晚我求遍诸天神佛,却没有一人肯发发慈悲将他还给我,莺眠,倘若是真的爱一个人,是要会珍惜的。”
当时只道是寻常,把一切当作理所当然。
直到终于失去,再想要去珍惜,却永远也没有了机会。
崔莺眠觉得自己大概是没机会了。
她哭得很是伤怀,眼泪止也止不住,不出片刻,秦霜华便感到肩膀一片濡湿。
秦霜华爱怜道:“莺眠,你同我说说,这几年你都经历了什么,娘好帮你,没什么过不去的。”
过不去了。
崔莺眠难堪地想,倘若有一个人这样欺骗自己,她是绝不会原谅那人的。贺兰桀是圣人,他所遭受的屈辱和不堪,何止百倍于她。
虽然不愿承认,但她心里清楚。
对贺兰桀,恨有之,爱亦有之。
早在很久很久之前,连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便为他动了心。
也许以前只是苦苦压抑,在贺兰桀和自由之间,她理智地,用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果决选择了后者。因为对他的喜欢,只有区区一点,能够克制得住,那不会影响她的规划。
可究竟是哪里不对,仅仅只是心头的一根线,被抽走了,而她却全面崩溃。
崔莺眠终于不得不相信,也许不止是一点的喜欢,也许,是很多很多,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娘……过不去了。”
秦霜华原本抚着她的长发宽慰她,这时,手也生生停在了半空之中。
“莺眠,你是不是不打算回去了?”
秦霜华将崔莺眠急切松开,去看女儿脸色。
崔莺眠泪流满面,哭到不能自已,秦霜华倒不是要逼她回去,只是看女儿哭成这样,心里也难受,想到自己也失去了深爱的丈夫,再不忍女儿也重蹈覆辙:“莫哭。”
秦霜华自己眼中也是泪光闪动,却用力握紧了崔莺眠的手,“过几日娘在玉京有个清谈会,我们一起回去,我去找圣人要个说法,看他究竟为何对我女儿不管不问,是不是始乱终弃。我们崔家的女儿,身份虽算不得尊贵,却是有骨气的,纵然是天家圣人,也不可随意欺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