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去了骆医仙的药铺。
骆医仙好像从一始就知道苏墨会回来,坐在药铺前,望见他一个人来,负手笑问道:“想好了?”
“嗯。”苏墨单单从喉中溢出一声。
骆医仙“啧啧”两声,脑子里忽地想起了一件事儿,上下打量了苏墨一眼,又问道:“对了,上回你帮我试了药,这几日感觉如何,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的?”
“没有。”苏墨薄唇吐字。
“真没有?”骆医仙反问,他显然是不信,嘴里一直嘀嘀咕咕个不停,“不可能啊,刚刚我又去看了眼我师父曾留给我的方子,好像有一味药,当初我把它的计量稍加多了一点,不可能你还没什么不适的。”
因骆医仙的这一阵嘀咕,一时连药也忘了给苏墨抓。
苏墨面上有些许不耐烦,可碍于骆医仙的面子,他是什么都说不得,手骨在案上敲了下,思索良久后,开口问:“有孕的话,对治她的僵症有没有什么影响?”
骆医仙好歹活了五六十个年头,自看出苏墨的不耐烦,低笑了声,不答反问道:“若是对她的身子有影响,那你选哪一个?”
苏墨将唇抿得更紧,显然极不喜骆医仙问的这个问题。
骆医仙摸摸鼻尖,长叹一声气道:“不与你多说了,好好养着,若无意外,应是没什么问题的。”
“多谢骆医仙了。”
“谢我?你还不如自己加把劲。”骆医仙不屑道,不愿再与苏墨多说此类话,转了身地就去给他抓药。
三包药用一根细绳系了,骆医仙交到苏墨手里时,还不忘嘱咐,“开头不要给她喝多了,两日一副便是,照着之前你熬药的法子,熬了有十几日了,应该熟练了吧?”
这十几日来,姜芜除了来骆医仙这儿针灸外,每日还得加上两三帖良药,只得是苏墨自己熬的,故骆医仙也问出了此话。
“知道。”苏墨冷冷道,接过他药包,又道了声多谢便欲离开。
倒是在他方要跨出药铺时,骆医仙从案后绕了出来,依旧是不饶地问:“你自己这几日是真没事?毕竟药当初是我给你吃下的,若是你察觉到有个什么不适,一定要来和我说,我可不想背负了个会害死人的罪名。”
骆医仙最后的那一句话还未说完,倒是瞧着苏墨早就不将他的话放在耳里走远了,哪儿还需得着他来提醒。
骆医仙摇摇头,连叹两声罢了,转身回了自己的药铺。
他方一回去,碰见了个来他这儿寻医的人,骆医仙摆摆手,嘴里又是那句熟悉的老话,“不救,不救,今日的机会早就用在了别人的身上了,你明日再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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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墨回去时,姜芜趴在桌上是已睡着了的模样。
她的两只手交叠枕在脑下,微微偏了头,眼皮轻轻瞌着,似是在睡梦中感觉到有人走近,眼睫稍稍动了动。
以前在平阳侯她等他回来时,她总怕了被人瞧见,白日里必关门,夜间还必熄烛火,只有听见他的脚步声知他回来了,她又才去会将屋内的烛火给点燃,对他唤一声“公子”。
暗黄烛火中,一双杏眸里,盖不住的局促与无措,他越是走近一步,她越是抖得更甚。
思及此,苏墨放下药包,坐于其旁,没有做别的事,就只坐在姜芜的身旁,目光不经意间平和了些许,视线往下,落在她的小腹上,平平坦坦,什么也看不出,很难想象到里面现在有个小生命。
他伸出手想触一触,一时却不知该落在哪儿,停顿良久后才落于了姜芜的侧脸上,但也仅只手背贴了下。
姜芜未察觉到,仍是轻闭着眼,枕在脸下的两手维持的时间太过久,有些僵硬,手指指尖颜色也不同往常那般润,涨得过于通红。
苏墨俯了身,两手放在姜芜身下,没怎么使力地就可将她抱起,轻放于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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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每日的良药是固定了的,姜芜起初没注意到多加的一味药,还是第三日时,才察觉到碗中的药与往常的有一些不同。
苏墨这几日变得越发忙,进来将药碗搁下后便离开了,姜芜一始还问过他要去哪儿,他不愿答,自此姜芜不会再多问,此时整个屋子里就只独剩下了她一人。
姜芜恰坐在敞得半开的轩窗边,窗外是种有杏树的庭院,同样也是空无的一人。
她抬起端了药碗的右手,好半晌,终还是伸出了窗外,尽数倾倒下。
“啪”的一声,这回是她自个儿关了窗扇,一眼都不愿再去看,心里砰砰跳,万分情绪涌上,有对自己的,也有对肚子的那个孩子的,她都说不出来。
这两三天来,除去第一回 的同苏墨说过它的问题,此后两人都没有再提及过,不过于她而言,更多的终究是逃避要多占一点,好像她不去想,不去触,它就不存在一样。
轩窗下,是没有铺青石板的泥土,褐色药汁倒下时,和落下的雨水一般,很快地便浸入了土中,除却泥土颜色的变深,再叫人看不出有一点儿的痕迹。
药碗里别说汁水,连药渣也不剩下,苏墨更不可能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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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在他再一次地带了姜芜去骆医仙那儿去,骆医仙顺带替姜芜诊脉后,发现出一点倪端,眯眼捋着胡子问:“怎么这身子反倒更虚弱了?不应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