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哄还好,她这么一哄,美人紧紧攥着百子千孙被,死死咬住被角,眸中泪珠子控制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晕湿了被面。
他活了十七年,自认为聪慧过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阴沟里翻船。
不可一世的长帝卿,有生以来第一次后悔,金银寨匪首给他上了一课,教他做人不能太自负,否则终有一日会吃大亏。
失了清白,以后遇到心仪之人怎么办,又有哪家女子能接受夫郎失贞?
他流下悔恨的泪水。
可李宝樱不知道啊,只当是自己方才太凶,把小美人吓着了,手忙脚乱地为小美人拭泪。
“滚开。”华容拍开她伸过来的手,仰头看天花,想让眼泪憋回去。
“夫郎啊。”李宝樱一个头两个大,手掌摩挲着纱料裙摆,耐着性子继续哄:“你也不亏,你家妻主要地位有地位,相貌不说绝代芳华,那也是万里挑一,关键是我功夫了得,保护你不成问题,纵横商海无敌手,嫁给我,你下半辈子要什么有什么,享不尽的富贵。”
华容笑容极具讽刺,别过头去。
李宝樱已经无计可施了,美人却无动于衷,索性不再哄了,起身道:“好话就这么多,你自己掂量吧,跟不跟我去长老堂敬茶,我等你回话。”
华容不暇思索地回道:“不去。”
李宝樱声音徒然变冷,掐腰点头,“行,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尊重你的决定。”
说完,她抬步出了卧房,憋着一肚子火,推门时用了些力气,门板砰地一声。
大当家脸色不好看,小侍吓得心肝胆颤,不敢说话。待大当家走后,小侍跨进屋门,没有心思观察满地狼藉,哎呦一声:“主君怎么还跟大当家的置气,赶紧起来梳洗打扮,给长老们敬茶去吧。”
华容看也不看那小侍,没好气地喝道:“滚。”
小侍平日里被大当家的训斥习惯了,并未因新郎态度不好撒手不管,耐着性子提醒:“主君不可耍小性子,新人不去敬茶,那是不守夫德,是要受罚的呀。”
华容看向啰啰嗦嗦的小侍,端的是无所畏,寒光从眼中溢出,盯得小侍顿觉一股寒流袭来,后背嗖嗖冒凉风。
小侍在心里感叹: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古人诚不欺我。大当家整日凶神恶煞的,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夫郎也不是省油的灯。
华容问他:“我就不去,他们能奈我如何?”
小侍深吸一口气道:“这得看大当家的什么态度了。按照寨中规矩,不守夫德会被沉塘,但主君不同,只要大当家的说句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在祠堂跪上两三日,让长老们出出气,此事也就压下去了。”
华容心中一凛。
方才怒火攻心甩了匪首一记耳光,没给人家好脸,这会儿她会替自己求情?倘若匪首怒气未消,置之不理怎么办?
金银寨里可都是土匪,什么断子绝孙的阴损之事做不出来?
不管他身份何等尊贵,在宫中如何骄横,落入匪窝,也只能识时务者为俊杰,先保住小命要紧。
他一改蛮不讲理的态度,使唤起小侍来,“速速给我更衣,去给长老们敬茶。”
小侍暗暗抒口气。
躲在门后偷听的李宝樱,为小侍竖起一根大拇指,用嘴型夸赞道:“干得漂亮,有赏。”
她悄悄下了楼,一撩裙摆坐到椅子上,抓起点心往嘴里塞,噎着了,便提起茶壶往嘴里一送,早餐午餐并做一餐,就这么解决了。
华容收拾妥当,款款走下楼梯。
李宝樱闻声回头,只见夫郎一袭红袍,布料上回字纹提花金光闪闪,衬得他贵气非凡。
华容顿住脚步,抬起眼,对上李宝樱的视线,嫌弃不由自主地溢出眼外。
匪首嘴巴微张,点心渣子沾满衣襟,如此粗鄙之人,是没有资格入帝卿府的。
小侍轻咳一声,急忙提醒李宝樱:“时候不早了,大当家赶紧带着夫郎去长老堂吧。”
“咳,咳咳……”
李宝樱只顾看美人了,哈喇子险些没留出来,经小侍这么一提醒,忙也收回视线,发觉自己又被点心噎着了,提壶饮下一口茶,放下茶壶,拍掉裙子上的点心残渣,一本正经地说道:“不急,让夫郎先用早膳。”
华容缓缓走下楼梯,目光快速扫过桌面,碟中七零八落地散落几块芙蓉糕,一看就是吃剩下的,顿时没了胃口,目光落在门外,嫌弃道:“不堪下咽,走吧,别耽误了敬茶的时辰。”
李宝樱道:“耽误一个时辰是耽误,耽误两个时辰也是耽误,不差这一时半刻了。”
宽大袍袖遮住了华容紧攥成拳的手,他闭了闭眼,问道:“到底去不去,不去我这便上楼。”
说话间,他已经转过身,抬步往回走。
李宝樱拦住华容的去路,做了个请的手势,弯腰九十度,“去去去,这就去,夫郎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