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嫣不是很习惯自称本妃,觉得有些别扭。
醉月这才有些反应过来,她一个侍女是不应当同王妃如此说话的。
但,“奴婢也是为了王妃好,待会殿下回来,瞧见王妃自己先休息了,定然会不开心的。”
薛嫣啧了一声,“怎的,你是潇长枫肚子里的蛔虫,他想什么你全都知晓?这东西拿下去,我不吃了。”
醉月有些慌了,连忙跪下,“奴婢真是为了王妃好,这吃食是殿下吩咐送来的,王妃多少吃一口吧。”
虽然薛嫣此时是真饿,但不高兴也是真的。
成亲当日就有侍女敢来她这找不愉快,也不知道潇长枫怎么挑的人。
醉月见王妃不但直呼殿下名讳,还沉下脸来,顿时脸色唰地变白。
这位是怎么回事,换做旁的人进门第一日不该是要展现自己的端庄贤惠温柔大度么,她还没说什么,这王妃怎的就要冲她发脾气了,不怕传出去说新王妃苛待下人么?
薛嫣起身走近两步,低头俯视着醉月,“你在王府里存在的意义便是听话,然后侍奉我和殿下,你方才三次违背我的意愿,是已经做好被轰出王府的准备了么?”
醉月想着至多挨王妃一顿骂,最差也就是罚两个月的月例银子,没想到王妃出口便是想要将她赶出王府。
她不能被赶出去!
“王妃息怒,奴婢知罪,奴婢知罪了。”
薛嫣语气淡漠,“你没知罪,你不过是怕被我赶出去罢了。我懒得同你多费口舌,你现在便去收拾东西离开王府吧。”
醉月猛地抬头,神色慌乱无比,“王妃!您不能赶奴婢出府!奴婢……奴婢是宫里指给殿下的,要赶……也是殿下赶!且王妃您才入府便赶走吓人,就不怕旁人说您作为王妃苛待下人、嚣张跋扈么?”
薛嫣都要被这脑子拎不清的人给气笑了,她懒得动嘴,正想直接动手收拾,就听见一个仿佛被冰淬了的声音,“王妃不能赶你出府,那何人能,你瞧本王能么?”
薛嫣一愣,抬头就瞧见潇长枫一身喜服,冷着一张俊脸站在门口。
啧啧,那小眼神,是要吓死人么。
醉月浑身一僵,哆嗦着扭头看过去,瞧见是潇长枫,立即红了眼,“殿下,殿下!奴婢方才不过是提醒王妃您还在前院待客,请王妃等等您,王妃便要赶奴婢出府。求殿下绕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桑雉站在自家王妃身后,气的小脸都红了,“殿下!分明是她先对王妃不敬……”
薛嫣挥挥手,止住了桑雉接下来的话,也没管潇长枫,就盯住醉月,“你是自己收拾东西离开王府,还是准备让我喊人将你轰出去?”
醉月没想到当着殿下的面王妃也能跋扈至此,当即眼泪就下来了,“殿下……”
哟,瞧着是梨花带雨好不惹人怜呢。
潇长枫瞥了眼醉月,“今日若不是我与王妃大婚,染不得血,岂能容你活着出这沇王府,滚。”
醉月被潇长枫的话吓住了,也顾不上继续哭,忙连滚带爬地出去了,生怕再晚一点真会被杀掉。
碍眼的人走了,潇长枫在门口稍站了片刻便径直向薛嫣走来,瞧见桌上还没来得及动的吃食,“夫人可要唤些吃食?我差人重新送来。”
薛嫣不自在地偏了偏头,她还是不太习惯潇长枫喊她夫人,总觉着他喊夫人比喊嫣儿还要亲昵。
不想跟人对视,薛嫣便扭头看了看桌上的面,才送来没一会,还冒着热气呢。
面应当是用吊了一夜的鸡汤煮出来的,只是闻着都鲜香可口,面上配了撕成条状的鸡肉,还卧了一个荷包蛋,再配上几根绿油油的小菜,瞧着就很有食欲。
“罢了,就吃这个吧,人有错吃食总没错,犯不着为了旁人浪费粮食。”
桑雉在后头眨巴着眼瞧瞧自家王妃,再瞧瞧殿下,心里叨叨,方才还不知道是谁说的不吃了呢。
面条入口,和想象中的一样鲜美,小火煨了一夜的鸡汤浓郁香醇,配上弹滑的面条和爽口的青菜,相当开胃。
薛嫣本就饿得狠了,非常迅速地就将一碗面吃了个干净,连汤都没剩一口。
吃完后薛嫣满足地接过桑雉递来的帕子擦擦嘴,抬头就瞧见潇长枫正不错眼地盯着她。
薛嫣下意又用帕子擦了擦脸,“我可是吃到脸上了?”
潇长枫摇摇头,语气轻缓,“不曾,只是夫人居然连一口汤都未留给我,明明以前烤兔子时还会分我一只兔腿的。”
薛嫣回忆了一下,才想起他说的是假扮公主时去往北境路上的那只烤兔。
这人怎么什么都记得啊。
薛嫣咂摸了一下这句话,生生品出了一点委屈之意。
“要不,我让桑雉跑趟膳房,再取一碗给你?”
桑雉闻言就要出去,被潇长枫拦下了,“夫人,我同你说笑呢。”
薛嫣闻言有些无语地瞧着潇长枫,心里暗暗寻思。
这人到底什么毛病?
第75章 红绡帐暖
桑雉左瞧右瞧都觉得她不该在这里,于是趁着自家王妃同殿下对视的功夫,偷偷溜了出去,还十分体贴地将房门给关上了。
一个新婚妻子该做点什么?
薛嫣有点麻,她同潇长枫在此处站着对望已经有半盏茶的功夫了,就跟较劲儿似的……
寻思了一阵,薛嫣伸手拽了拽潇长枫的衣袖,“要不,殿下先坐下?”
瞧了眼薛嫣指着的椅子,潇长枫叹口气,反手握住薛嫣的手,带着她走到床榻边。
薛嫣拧了眉,不肯坐,“殿下,这床榻……有些硌人。”
潇长枫伸手掀开铺在榻上的喜被,瞧见下面圆润的果子,当即忍不住笑出了声。
薛嫣被笑的有些挂不住脸,装模作样板起脸,“有什么可笑的。”
潇长枫立即正色,“嗯,是为夫不好,不该笑话夫人。”说着便伸手将喜被下的果子仔细拨到一边,这才让薛嫣坐下。
薛嫣坐在床榻边,脊背不自觉地绷着,她不太明白,方才挑盖头时,这人分明还在紧张,怎的现在好像一点也不紧张了,倒是她手足无措的,有些丢人。
待潇长枫在她身边坐下时,一丝酒香才缓缓飘了过来。
薛嫣凑近嗅了嗅,呵,这人原是去前边饮了些酒,壮了胆才这般模样。
带着幽香的姑娘突然凑过来,潇长枫放在身侧的手一瞬间就攥了起来。
明明此前他还是「公主」时,同车而眠都未曾这般僵硬过。
薛嫣还得寸进尺地伸手戳了戳潇长枫的腰侧,“殿下,你怎么坐姿这般僵硬,你是在紧张么?”
被说中心思的人有些恼,薛嫣只觉眼前一花,自己便仰躺在了喜床上。
薛嫣有点懵,这画面,怎么就有些眼熟呢……
啊……是了,她不是第一次被这个狗男人按翻在喜床上了。
不对,也还是有点区别的,这次他没用擒拿手,还用手垫在了她脑后。
啧,进步了呢。
忽地唇上一痛,薛嫣嘶了一声。
潇长枫眸光沉沉,盯着被她压在床榻上的姑娘。
瞧那表情,定是也想到了当时一把将薛嫣按翻在喜床上的经历。
薛嫣眨眨眼,“我又不会跑,殿下怎的还咬人呢。”
下一瞬,有风轻如飞羽,将唇封缄,她再说不出半句话来,目之所及,只有令人晕眩的红色。
翌日,薛嫣常年练武养成的好作息叫她卯时便睁开了眼。
屋内婴儿手臂粗的喜烛已燃了多半,光晕透过红色的纱帐洒下来,朦胧又暧昧。
烛泪在烛台下汇聚,凝出温柔缱绻的形状。
薛嫣静静躺着,想起她出嫁前,潇云凤专门跑来同她说了些有的没的。
因着她阿娘去世的早,她爹又不可能同她说女子出嫁前要知道的有些东西,便请了个嬷嬷教了教她。
薛嫣听得一知半解,但也不甚在意,只是记得她出嫁前一夜,潇云凤背着薛严跑到她的院子里来同她说了不少,她就记得最后一句。
“嫣儿,虽说你身子骨比起我大抵是要强健些,但你也要心疼心疼自己,不能惯着我皇兄,否则你明日怕是要浑身疼痛起不来身。”
当时薛嫣有些茫然,为何会起不来身?
怎的,堂堂沇王难道娶了她还会在洞房花烛夜揍她一顿么?
如今她算是有些明白了,说浑身疼痛倒也不至于,只是这身上微妙的酸涩叫她有些无所适从。
而导致眼前这状况的罪魁祸首,竟是揽着她的腰还睡得香甜。
真是让人气的有些牙痒痒。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薛嫣扭头,借着有些暗的光线瞧着身旁之人的睡颜。
纤长的睫毛,山根直挺,五官轮廓深邃。
端的是一张倾倒众生的脸,让人瞧了就手痒。
薛嫣顺从心意,颇有些费力地从潇长枫的禁锢中抽出一条手臂,抬手对着那张脸捏了过去。
“唔……嫣儿?你醒了……”
潇长枫眼还未睁,揽住薛嫣的手臂便先紧了紧,“时辰尚早,嫣儿怎么不多睡会?”
薛嫣状似撒气般捏着潇长枫的脸,但手下到底也没使多少劲,“你眼都未睁,怎知时辰尚早,今日可是要进宫的,你就不怕去迟了皇后又找个由头发落你?”
薛嫣嗓子有些哑,她本人是没觉得有什么,毕竟之前在北境练兵时,喊的更哑的时候也是有过的。
但潇长枫心里像是被羽毛轻轻刷过,痒意横生,忍不住将脸埋在薛嫣颈窝,“侍候起居的侍女是宫中来的,她们再清楚不过时辰了。若是时辰到了,必然会来叫起。眼下我未听见有人来,嫣儿不如陪我再睡会?”
薛嫣略带薄茧的掌心贴在潇长枫那五官姣好的脸上,使劲儿往旁边推了推,“殿下还是起来吧,今晨要忙的事情可不少,别赖了。”
潇长枫无奈地睁开眼,就瞧见新婚娇妻动作利索地从他怀中挣出去,干干脆脆地起身了。
望着薛嫣和平日里无甚差别的活动幅度,潇长枫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是他昨夜不够努力,还是太怜香惜玉了?怎么他的小姑娘好像一点影响都没受到,反倒是他睡得比以往都沉了些。
想到此处,潇长枫面色一凛,从床上坐了起来。
听见屋内响动,候在廊外的侍女便动了起来,得到准许后便推门鱼贯而入。
有的端水有的递帕子,人虽多,但各司其职,倒也不显杂乱。
桑雉挤到一种侍女之前,笑眯眯地服侍薛嫣洗漱,“王妃昨日歇息的可还安好?”
桑雉同薛嫣关系一直要好,说话有时便有些没大没小,薛嫣也纵着她,所以从未说过。
“放肆!王妃休息的可安,岂是容你这等侍候之人可打听的?”
突如其来的呵斥,叫薛嫣吓了一跳不说,桑雉更是吓得手一抖,手中的木梳便跌落进了旁边的面盆内。
薛嫣扭头,瞧见一个年约三十的嬷嬷正沉着脸瞧桑雉。
见薛嫣看过来,嬷嬷暂且收回目光,冲着薛嫣福了福身,“惊扰王妃,是奴婢的不是。奴婢冉姝,此前在凤鸣宫当差,皇后娘娘仁心,瞧着奴婢有些侍候人的经验,便让掖庭局遣了奴婢过来侍候殿下和王妃。”
第76章 薛嫣霸气护仆
薛嫣不知是不是这满宫里就没有一个把潇长枫当回事的人,要不怎的昨夜有侍女找不愉快,今早又有个嬷嬷来找不愉快。
上来就自报家门说是皇后的人,不就是拐着弯给他们二人下马威么。
且明着告诉薛嫣同潇长枫,她就是皇后的眼线,还是个他们目前动不得的眼线。
皇后为潇长枫嫡母,但凡他要点声誉,就不能苛待皇后指来的人。
薛嫣转回脸,没搭理冉姝,自顾自从首饰盒中挑了对瞧着顺眼的坠子戴在耳朵上。
但寻找与耳坠相配的首饰实在是她做不到的事情,“桑雉,来帮我看看什么配这耳坠。”
桑雉犹犹豫豫瞧了眼冉姝再瞧眼自家王妃,还是乖乖挪到了王妃身后,替她梳好发髻,再选了与耳坠相配的发簪步摇。
冉姝便一直站在原地,梗着脖子等着薛嫣同她说话。
薛嫣也不催桑雉,就不紧不慢地收拾完,直到今日穿什么都选好穿戴完毕后,薛嫣才回过身重新看向冉姝。
“嬷嬷,桑雉从小同我一起长大,便是我父亲,也从未如此大声训斥过她。我同桑雉情同姐妹,她不过是关心我一句,何至于嬷嬷发如此大的火,你方才那一声,可是连殿下都惊到了。”
还在屏风后的潇长枫本想出去,但方才他瞧见薛嫣冲着这边轻轻摆了摆手,他便耐住性子等待着。
冉姝等了许久,已料到等来的会是责难,心中早有应对,“王妃,如今您贵为王妃,便是皇家的人了,万不可再说同一个婢子情同姐妹的话。”
“敢问嬷嬷可是宫中的教习姑姑?”
冉姝愣了一下,她本以为下一句还是责难,没想到却是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吃不准薛嫣心里在想什么,冉姝只能规规矩矩答到,“奴婢不曾担任教习姑姑。”
下一瞬,薛嫣脸便冷了下来,“即不是教习姑姑,又如何狂妄到来教我与殿下做事?莫不是将来这沇王府中的下人,随意一个都可像嬷嬷这般对我大呼小叫,这难道便是皇家的教养和规矩么?”
生的艳丽之人,发起怒来是要比旁人更令人胆寒几分,且薛嫣此刻丝毫未控制她周身杀意,这是在死人堆里才能磨砺出的凌厉气势。
皇宫即便隐私再多,也没得人能面儿上就动手,冉姝实是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当即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
但她跪下去后,脑子有清明了些。
她现在是皇后的人,至少现在,面前这位动不得她。
“惹王妃不愉,是奴婢之过,然奴婢所言皆是替王府的声誉着想。王妃在外便代表着沇王府,须得谨言慎行。奴婢并非托大指教王妃,只是提醒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