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瞧着并不像是不在乎那贺家姑娘啊,既然在乎,怎的又做出那般别扭的事,“你先莫要激动,我说什么了,我不也没在旁人面前说么,因着是同你有关,我这才来与你说上两句。你这瞧着也不像是很厌恶那贺家姑娘,既然不讨厌,为何又那般坏人家名声?”
钟林岳语气有些虚,“我不是……我不是故意要坏她名声的。”
薛严循循善诱,“那你便是能瞧得上那贺家姑娘了?这样也好,你下次见着人也别躲了,要不流言真能吃了那姑娘。得亏那姑娘心大,要换了旁的姑娘,怕是要被你逼到悬梁自尽了。”
薛严故意将事情说得严重了些,就是想激钟林岳说出实情。
果然,钟林岳在旁人面前还能绷得住,在薛严这种处了十几快二十年的好友这,终于是绷不住了,“我同你说个事,你莫要到处去乱说,你若是说了,从此便再也不要同我往来了。”
在薛严的再三保证之下,钟林岳最终还是将那日在望仙楼遇见贺红依,还被她夺了佩刀两刀砍断腰带的事给说了出来。
听完整件事,薛严惊的是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这姑娘是真狠啊,不过你堂堂大理寺卿,怎的还能被个姑娘夺了佩刀……不过,你腰带被砍断,可有……”
钟林岳将手中的酒碗磕在桌子上,狠狠瞪了薛严一眼,“什么都没露!我怎的会知道一个姑娘能来夺我的佩刀,我当时都没反应过来。还不是怪工部那个姓陈的,他自己喝多了非要去调戏贺红依的侍女……
但我也没料到她会直接出手,姓陈的调戏的事她的侍女,若是那侍女动手还好,偏偏她动了手,还直接将那姓陈的手腕给扭脱臼了,我能怎么办?”
薛严闻言端起酒碗,喝口酒压压惊。
“对朝廷命官动手,可是要下昭狱的啊……”
钟林岳有些泄气,“是啊,我当时没法子,姓陈的身上有桩贪污案,我正在查呢,万不可在那时叫他揪住把柄,才说想带贺红依去大理寺走个过场。谁知那姑娘竟然……”
薛严有些同情钟林岳了,“也怪你没说清,直接让人跟你去大理寺,谁乐意?话说之后这事你如何处理的?”
钟林岳回忆起当日,羞恼的耳根子都有些烧,“她砍了我腰带便丢了刀带着侍女走了,我自然是要留下带那姓陈的治伤。好在他那日喝的实在是多,手腕也只是脱臼,接好后他醉意上来,直接就睡死了,第二日只说做梦有人将他手腕给拧了,醒来还生疼,但他记不得是谁了,还只当是他自己睡觉时不小心扭到了。”
算是差不多理清了这事,薛严明白过来这厮躲着人姑娘多半是抹不开面子,一见到贺家姑娘便想起那日丢的人。
旁的人会被钟林岳这副高岭之花的冷淡模样给骗了,但薛严从小同他相识,自然知道这家伙骨子里其实是个超级薄面的人。
那日丢了那样大的一个人,怎么也不能短时间内消化掉。
“可你总这么躲也不是个事儿吧,你回头还是同人家和姑娘把话说开吧,想来她当时也不过是一时冲动。”
说到这,薛严又压低了声音,“且若是贺国公日后真要站……你少不了还要与贺家姑娘一起同嫣嫣他们走动,你们二人若是总这么僵着,日后两家……啊不,加上我们薛府,三家的关系都跟着尴尬。”
钟林岳这下彻底有些蔫了,“我自是知晓的,可,可我也需要一些日子来消化消化。那日若换做是你,我估计你得比我反应更大。”
薛严敷衍的嗯了两声,“是,我们钟大人有容人雅量,不同姑娘一般计较。”
钟林岳饮尽碗里的酒,又坐了片刻,突然有些回过味儿来。
“我怎么觉着,你今日来像是游说我来的?”
第139章 忌惮
有了余贺两家做前锋,之后那些朝臣再与潇长枫套近乎,也多少能拉的下脸面来了。
毕竟中书令大人和国公爷都如此放得下身段了,他们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一群中立派去亲近一个不受宠无封地的亲王,这消息传出去,真是叫那些太子党和三皇子党们很是费解。
八皇子尚且年幼,原本若是能搬到太子,那四皇子便是最终的受益人,皇位毫无悬念该落入四皇子之手才对。
所有人都从未对这个没娘还爹不疼的七皇子有过希冀,却未曾想如今这么多中立派都去接触七皇子了。
好些支持三皇子的朝臣们内心慌极了,就怕是陛下曾有过什么授意,而他们不知道。
一时间原本瞧不上潇长枫的人,都开始对他客客气气,甚至递到沇王府的拜帖都比平日多了许多。
潇无蔺听到这些传言后,气得好几日都吃不下饭。
有内侍再来传消息时,气得潇无蔺一把扫掉了桌上所有的东西。
桌上原是搁着潇无蔺最喜爱的一套汝窑瓷茶具。
本就是金贵玩意儿,根本经不得摔。
落到地上便摔成了一地的碎瓷片。
潇无蔺气得有些上头,当即不管不顾地去寻了沈冰。
“母妃,您说父皇当初是不是就属意老七,这才又是同意他娶兵部尚书的女儿,又给他封王的。我比老七大,按年岁来说,封王也该是我和无咎先,怎的就能轮到老七了呢?”
沈冰瞧着自己向来很稳重的儿子如今也开始慌的满屋转悠,冷下脸来呵斥了一声,“你给我站那!你要我说你什么好?如今你哥哥已经被贬为了庶人,难不成你还想步他的后尘?
不过娶了个区区兵部尚书的女儿,就值得你这般忌惮?你的婚事我自会替你寻为合适的姑娘,你且先放宽心。”
潇无蔺被凶了一声,愣在原地。
过了一阵,他表情颓丧了起来,“母妃,可那老七娶的哪里只是区区兵部尚书之女,他娶的……分明就是北境那十万大军!这其中利害您难道不比我清楚?这让儿子如何能放宽心?”
沈冰拿着帕子的手攥了起来,语气中带了些恨意,“我如何能不知,就连他潇长枫的亲王之位,怕也是为了配得上那薛家女才封的吧。大景唯一一位女将军,手握十万大军,潇长枫他一个不受宠又无母妃撑腰的东西如何能配得上。你父皇定是怕薛家不满,这才给老七封了王。”
潇无蔺在桌边坐下,忍不住抬手砸了桌面一拳,“若是当初我早一步求娶那薛家女就好了,如今那十万大军就属于我了,父皇贬我三哥之前,也多少会顾忌一点。”
沈冰冷哼一声,“你父皇如今还未到四十,正当壮年。你当他不清楚你们那些小心思?你日日夜夜盘算,和无咎一起找各种借口出宫去。
他去花天酒地给你打掩护,你就去私自见那些大臣,你真当这些你父皇都不知道么?无咎被贬和你总是不知规劝他有着莫大关系!”
潇无蔺有些不服,“父皇自是不知的,他向来讨厌皇子结党营私,他若是知道了,怎的还会容我至今。我三哥会被贬是因为他自己过于放肆被人拿了把柄不说,居然还想在中秋宴上对薛家女下手。
不但如此,他还叫人当场抓了,父皇也只能贬了他给那些人一个交代。他自己做下的孽,同我有何关系?更何况我出言提醒过他,让他不要对那薛家女动心思!”
沈冰抬手拍了桌子一巴掌,“那是你亲哥哥!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注意点分寸?你便是早去求娶那薛家女,你父皇也断然不会将她嫁给你。
你当你父皇为何同意老七娶她?还不是因为老七什么都没有。既没有母族的支持,也没有旁的东西傍身,兵权即便被他得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说到这,沈冰语气愈加寒凉,“但你就不一样了,你是我的儿子,是沈家的外孙。沈家如今树大招风,我那堂兄,你的舅舅,太子的好太傅。
他虽同我不亲厚,但到底还是沈家人,太子即便敬重他也不可能完全信任他,他最终还是要为我沈家绸缪。
你父皇怎能放任我沈家继续壮大下去?自然,那薛家女也就不可能嫁除了老七之外的任何一位皇子。”
潇无蔺想了想这其中的关键,呐呐道,“难道父皇也不愿将薛家女嫁给太子么?”
沈冰摇摇头,眼里不带半分从前曾有的爱慕,“你父皇这个人,从不讲什么父子情,有血缘的尚且如此,对我,对皇后就更是如此了。他不满皇后的许多作为,但又需要皇后替他镇着这六宫上下,那太子之位,也不过就是暂时给那潇允成罢了,能不能守得住还两说。”
潇无蔺没这么乐观,“可只要太子不犯错,父皇自然也没有理由去废了他。”
沈冰冷哼一声,似是嘲笑潇无蔺无知,“你父皇才不会废了他的,有他在一日,其他皇子便会想方设法先去挣那太子之位,而不是皇位。你父皇可是一丁点将这天下交给你们这些儿子的想法都没有,至少现在不可能有。”
听了沈冰的话,潇无蔺后背冒了许多汗,他从来都觉得,父皇只是想将皇位交给一个最优秀的儿子,却不曾想父皇只是将太子之位抛出来,便能让他们如此自相残杀。
潇无蔺突然就想了起来,父皇曾经也不是先皇钦定的太子,他也是手刃了兄弟之后,才爬到了那最高处。
沈冰瞧见潇无蔺惨白的脸色,又放缓了语气宽慰道,“不过如今你也暂时不过太着急,你父皇既然不喜欢你们结党营私,必定也不会喜欢老七这么做。
他本就没有母家的扶持,还做出私下接触朝臣的事情,万一哪日你父皇瞧他不顺眼了,都不需顾忌便能直接将他定了罪。”
沈冰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人一般,居然娇笑了一声,“他可不像你,你有整个沈家。可他呢……”
第140章 当年的实情
半晌未听到沈冰的后话,潇无蔺疑惑道,“他怎么了?”
沈冰面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他啊,你父皇可忌惮他的很呢。”
潇无蔺不太理解,“母妃您方才还说是因为他无母家扶持,父皇才放心将薛家女嫁给他的,可现在又为何说父皇忌惮他?”
沈冰眼中透出一丝潇无蔺看不懂的神色,“你不知道,有些事,当年是你父皇下令封了口的,只有宫中的老人知晓,就连宫里侍候的宫女和内侍也没几个晓得。”
潇无蔺越发听不明白了,“母妃您在说什么?当年发生了什么,父皇为何会下封口令?”
沈冰站起身向外走去,吩咐宫女离这间屋子远些,还命人守好静安宫的宫门,任何人要进来都要禀报过后才能放行。
吩咐好之后,沈冰关上正殿的门,折回身走向潇无蔺,“你可知这老七为何不受你父皇待见么?”
潇无蔺从未在沈冰面上瞧见这种憎恨中还带着点兴奋的表情,“儿子不知,许是因为他的母妃不受父皇喜爱?”
沈冰嗤笑一声,“他的母妃当年可是你父皇心尖尖上的肉,谁碰一下都不行,谁对她说句重话都要被罚。”
潇无蔺震惊极了,宫中也有过传言,但同沈冰说的可完全不一样,“儿子曾听闻,是因着钦天监算出老七的母妃原本怀的应当是双生子,结果出来是个龙凤胎。于国运有损,父皇才厌弃了她,也连带厌弃了老七。”
沈冰脸上的笑容逐渐嘲讽起来,“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那女人无论生什么,都当是你父皇的心头宝才是,只是她被送来时,已非完璧……这事是你父皇心中的一根刺。
后来那女人怀孕之时,有个富商通过朝贺日混进了宫,私下见了她,被你父皇知晓后,觉得她与那富商有染,大发雷霆,就将她打入了冷宫。”
乍一听闻这些事,潇无蔺有些消化不了,但好奇心迫使他追问道,“那后来呢,都打入冷宫了,还叫她将孩子生了出来?”
沈冰点了点头,“她怎么说也是一国公主,你父皇不好直接杀了她。更何况,你父皇心里八成是还对她留有眷恋,舍不得杀。
老七和朝云是出生在冷宫的,你父皇当时心软,让那女人的奶嬷嬷带着两个孩子搬出了冷宫,后来那女人就郁郁而终了。你父皇是最在意颜面的人,虽不能确定孩子真是他的,但也捏着鼻子认下了。”
说到此处,沈冰有有些不屑,“你当为何长着同一张脸,你父皇对老七就不闻不问,偏偏对朝云很好?一是做给邻国看,意思是即便公主病死,我大景也没有怠慢公主的孩子。二便是因为朝云长得几乎同那女人一模一样。你父皇,怕是至今都不能将那女人给忘了。”
潇无蔺沉思良久,开口说道“可父皇无法确定老七是不是真皇子,即便如今对他的态度缓和了,也不可能真的将皇位交给他啊,如此我们还要忌惮老七么?”
沈冰瞪了潇无蔺一眼,“你是不是傻?你平时的聪明劲儿哪去了?你父皇是不可能将皇位给他,但他难道真的对那个位置不心动么?
你父皇不给,但没说过不许他争啊!他若是如你父皇当年一般手段狠辣,将你们这些兄弟们全都拉下台,最后这皇位你父皇即便不愿给,怕是也由不得他了。”
潇无蔺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将心口的惊诧压了回去,“可是老七他什么都没有,他既没有母族,也没有实权。便是他有这个心想要对我和太子动手,怕是也没这个能力吧。”
沈冰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当他娶的那个薛家女是死的么?十万大军,还是北境的驻军。说难听些,他便是想造反也是够的。
且近日那些中立派的人有不少都去接触他了,那些大臣哪个你没有努力争取过?
不说别的,就单说余承恩。你送过多少次礼去余府,他有收过一次么?但他之前却让他的嫡子拿了他的拜帖去沇王府,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潇无蔺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意味着余承恩公开站队了。”
沈冰压下因潇无蔺不清醒而冒出的火,“没错。中书令公开站队,甚至都不怕你父皇猜忌,这就表示余家已经告诉旁的人,他们押了老七。”
沈冰瞧着潇无蔺颓丧的模样,忍不住又气道,“你瞧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枉我费心培养你多年,如今就这么点风浪你便经不住了?你父皇的如意算盘可打的好着呢,就算你和太子老七他们斗个两败俱伤,他还有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