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不疑有他,转过身去开柜子找单子了,桑雉趁机把发簪藏进了自己的枕头下。
冬梅找到了菜品单子,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正要回厨房忙活,被桑雉一把拽了回来,“你别急着走,单子给我我在誊抄一份,万一待会又有谁不小心将单子给烧了,好歹还能有备份的。”
冬梅听后连连点头,“哎还是你想的周到些,难怪你是王妃身边的贴身侍女。今日若没你,这差事我怕是要办砸了。”
抄完了单子,桑雉也不好继续待在屋内,便和冬梅一道出了门。
二人走出门,恰好就瞧见了穿着一身粉色裙衫的绿嫣在屋檐下赏雪。
冬梅没桑雉那般好脾气,上去一把就拧上了绿嫣的耳朵,“你是哪来的小浪蹄子,穿的这般妖妖娆娆想勾引谁?殿下一辈子都不可能瞧得上你!入门时刘管家没告诉你侍女该穿什么样的衣裳么?”
绿嫣被这一通珠链炮仗吓了个半死,耳朵又被拧的生痛,眼泪一下子就冒了出来,“这位姐姐是做什么啊!松手,姐姐您松开,耳朵要被您掐烂了……好姐姐,您就松松手好么?”
桑雉认出了绿嫣,心中的不快已然升了起来,硬是等到冬梅拧了好一阵才上前劝阻,“冬梅姐姐,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不值当为这些丫头们生气,这快过年了,生气不好。”
冬梅松开手甩了甩,仿佛累到手一般。
绿嫣一得了自由,立马捂住耳朵连连退了好多步,委委屈屈地抽噎起来。
冬梅见状,气的又想上前拧绿嫣,吓得绿嫣连连躲闪。
桑雉拉住冬梅,冷脸看向绿嫣,“五等侍女该穿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绿嫣理亏,斯斯艾艾地解释道,“我去领衣裳时,管事的嬷嬷说这两日忙,我能穿的正好没了,等过两日在发给我。”
桑雉不吃她这一套,“即便五等侍女的衣裳你没,之前在外院侍候是也是发了衣裳的,你完全可以暂时先穿那些。
而不是如眼下这般,穿的不像个王府侍女,倒像是那个官家小姐。
若是过两日有来府的客人瞧见你这般模样,万一误会你是府上的娇客,传出去岂不是污了殿下的名声?”
绿嫣连连摆手,“我定然没这般想法,只是桑雉姐姐,我家若没出事,我如今……如今也不必当侍女。这衣裳乃是我闺中时母亲亲手缝制,我只是瞧着这两日要过年了,左右还未分派我差事,我才在院内穿穿,借此思念一下亡母。”
冬梅冷笑一声,“哼,你说是思念亡母就是思念亡母么?刘管家买你们进来说的第一条便是侍女不得穿颜色鲜亮的裙衫。
你才来几日便藐视府规,我若今日禀了刘管家,都不需劳烦王妃,就能将你赶出沇王府。
你口口声声说你家中若不出事,便也是个管家小姐。但你可清楚,如今你的身份就是个买回来的侍女。
若是做不好活,还不如请刘管家寻了人牙子把你发卖出去,也省的你在王府里作妖,连累这整个院子里的侍女!”
绿嫣哭的更可怜了,“两位姐姐高抬贵手,我下次定然不敢了。我……我这就去将衣裳换掉,还请两位姐姐饶了我这次吧。”
这绿嫣到底是薛嫣亲自开口放到内院的人,桑雉也不好就这么直接给处置了,只能冷声音警告了几句,这才拉着冬梅走了出去。
待二人走后,绿嫣那张哭的梨花带雨的脸立即就收了起来,从袖中掏出一方丝帕拭了拭满面泪痕,轻蔑地哼了一声,“不过是些出生就卑贱的贱籍女子,当了个一等侍女便来我这耍威风。待到他日……我定要让你们俩好看!”
绿嫣低头瞧了瞧身上嫩粉色绣了桃花的裙衫,爱惜地摸了摸。
这裙衫根本不是她母亲做得,而是她用偷藏的一点银钱托了前几日识得的外院小厮买回来的。
绿嫣是知晓自己这张脸还算有几分颜色,过了三十,王府上定然要有贵客前来拜年。
到时候她找机会穿着这身衣衫在贵客面前露个脸,若是有幸能被人瞧上。
即便是入门为妾,也比在此处当个五等侍女强,还能脱了贱籍,岂不是一举两得。
换下衣裳后,绿嫣小心翼翼将裙衫收了起来,包好后还心疼地抚了抚包袱。
这可是她用来翻身的最重要的武器了,只要使用得当,下半辈子就不用当个下人侍候别人了。
绿嫣原本是一眼就瞧上了沇王殿下的,但那日沇王殿下路过她时,竟是连瞧都没多瞧一眼,恐怕是不会给她什么机会的。
很快便到了第二日,除夕。
薛嫣起了个大早,先是回了趟薛府,知道薛严和潇云凤都回了薛府陪她爹过年后,薛嫣这边放心了,原本她还想将她爹接到沇王府去,虽然她爹肯定不会去就是了。
回沇王府的路上,薛嫣还从路边的糖糕摊子上给薛粟买了一包糖糕,顺便去烟花爆竹的铺子买了一挂爆竹。
刘管家虽然各个方面都做得很好,但他定然是想不起这种民间才喜爱的爆竹。
过年就是要放点爆竹才有年味儿。
当然,薛嫣也没忘了潇长枫,她专门绕道去点翠居下血本挑了一对羊脂玉的鸳鸯玉佩。
说来自成亲后她还没送过潇长枫什么礼物,他到是又给她铺子又给她添私产的,搞得她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不惜请旨都要娶她的潇长枫,这么爱名分,想来会喜欢这对鸳鸯玉佩的。
除夕这日所有铺子都只开到晌午。
晌午一过,街上除了巡逻的官兵,就没什么旁的人了。
薛嫣刚出府就开始落小雪,等她往回赶时,雪渐渐大了起来。
大包小包回了沇王府后,外面的雪落的更大了。
还好薛嫣回的及时,若再晚些,怕是马都不好在路上跑了。
薛粟今日被放了一整日的假,开心地缠着谢澜一道解着九连环。
谢澜箭术了得,这九连环确至多只能解下来三个。
瞧着薛粟没一会儿便将九个环全解了开来,谢澜气的吹胡子瞪眼,哦不,他没胡子可吹。
桑雉和冬梅作为内院的一等侍女,忙的简直脚不沾地。
薛嫣回来后见着她二人如此辛苦,便从给薛粟的糖糕里匀出两块分给了冬梅和桑雉。
她自己吃了一块,又瞧见闻讯而来的潇长枫,在对方的眼神攻势下,只得又匀了一块给他。
潇长枫得了便宜还卖乖,一边吃着自己儿子的糖糕,一边还净说风凉话,“小孩子就不应当吃这些甜食,容易坏牙。”
最后糖糕到了薛粟手上只剩下了两块,恰好谢澜在旁,薛粟又不好吃独食,只得再分出一块。
好在薛粟心态平和乐于分享,对于一包糖糕他只吃到了一块这事没什么怨念。
反正入夜还有一大桌年夜饭等着,糖糕分出去就分出去吧。
年夜饭摆在正厅里,上桌的人有薛嫣、潇长枫、薛粟、谢澜。
等菜都上好,薛嫣便只留了桑雉在厅内侍候,等旁的侍女都出去后,薛嫣立即给薛粟使了个眼色。
薛粟相当激灵,搬了个凳子过来,拉着桑雉把她按在了座位上,“桑雉姐姐坐。”
反正往年过年只要是在薛府,桑雉都是同桌而食,这次她也没怎么扭捏。
而且薛嫣瞧见了,今日桑雉发间簪着那支红梅簪。
等众人坐定,薛嫣便举起了酒杯,“在这里的都不是外人,客套的话也就不多说了,就愿大家都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吧。”
薛粟举着杯子站起身,面对着谢澜拜了拜,“多谢先生这段时日的教导,徒儿以茶代酒,敬先生一杯!”
谢澜相当豪爽,举起酒杯一口就闷了个干净,“我教的固然好,但你天资也是极好,日后必当青出于蓝。”
桑雉也端起了酒杯,“多谢王妃这么多年对奴婢的爱重,奴婢也敬您一杯。”
薛嫣饮了酒,反端起杯子,“这杯酒祝我们桑雉今年觅得如意佳婿,我定然给你备上一份厚厚的嫁妆,让你风光出嫁!”
等这边敬了一圈,潇长枫也凑了个热闹,端起酒杯瞧向薛嫣,“我敬夫人一杯,多谢夫人愿嫁于我,定与夫人白头偕老,举案齐眉。”
一时间除了面色微红的薛嫣,其余三人面色都有些奇怪。
不知怎的,这年夜饭还没开始吃,就有些饱了呢。
第135章 腰带做错了什么
新年头三日是不用上朝的,年初二,沇王府就迎来了新年的第一位客人——贺阳夏。
说起来潇长枫与薛嫣同这贺小公爷也不过是在康二娘子的马球会上有过一面之缘,按理没这般亲近。
也不知这前来拜访究竟是贺小公爷自己的意思,还是贺国公听闻了余承恩同沇王交好的传言,也想来试探一二。
贺国公同余承恩一样,此前也都是亲皇派,无论是哪位皇子的拉拢,都让他们不为所动,只忠于圣上。
但这中立最是难做,圣上是高兴了,但在下头不免要受那些皇子们的气。
自从余承恩和沇王交好的传言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其他的中立党派也开始有些蠢蠢欲动想要站队了。
但比起余承恩这种被自家儿子坑了后被迫站队的,其余几家都还在观望中。
贺家这一动,着实是牵动了好几家的心。
薛嫣同潇长枫一齐到了前厅后,发现贺阳夏并不是独自一人前来的,旁边还跟着上次同薛嫣打过一场马球的贺红依。
贺红依瞧见薛嫣后,还高兴地冲她眨眨眼。
贺阳夏瞧见,轻斥了一句,“有点规矩好不好,今日是来拜年的,别在那挤眉弄眼。”
贺红依扁扁嘴轻哼了一声,不是很想搭理自家兄长。
既然二人是代表国公府前来,自然也带了丰厚的年礼。
薛嫣瞧着贺府小厮捧着的物件儿可都是些贵重东西,“年前贺府就差人送过一趟年礼了,怎的今日又带这些贵重物品来?”
贺阳夏拱了拱手,“那些年礼是京中官家都有的,这次才是真的年礼。贺某是代表国公府,来问殿下和王妃年安的。”
之后贺阳夏就同潇长枫随意聊了几句,薛嫣见他似乎还有旁的话想通潇长枫说,但碍于自己还在此处,因此又咽了回去。
虽然潇长枫无论大小什么事都会说与她听,但这种事也没必要都告诉旁人。
她便笑了笑,“红依可愿听他们二人在这说话?若是不愿,我带你逛逛这沇王府可好?”
贺红依原本就听得兴致缺缺,闻言精神了起来,冲着薛嫣福了福身,“好呀好呀,那就麻烦王妃带我逛逛了。”
贺红依同钟林岳既已定亲,钟林岳又同她哥薛严是挚友,那于情于理薛嫣都该同贺红依处好关系才是。
薛嫣带着贺红依穿过中廊,去了内院的花园里。
虽正值冬日,许多花如今都败了,但此前潇长枫寻了好些红梅栽在这院中,此时开的正俏。
红梅映雪,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靠近薛嫣住的那个院子里有一颗古树,前些日子潇长枫挑了根粗壮的横枝亲自给薛嫣做了个秋千,如今秋千垂在那,有风过就微微摇晃,瞧着满是趣意。
贺红依一眼就相中了这个秋千,快走了两步坐在秋千上,“这秋千真好看,王妃是从何处寻来的工匠?改明个儿我也要在我院子中做个秋千。”
京中贵女大多笑不露齿行不动裙,就连打马球时都端着不肯放开了打,总是觉得弄脏了衣裙会显得很是粗鄙无礼。
像贺红依这般完全不在意旁人如何看的,倒真是很少见。
“这秋千并非工匠所做,乃是殿下亲手做的。”
虽只是陈述事实,但薛嫣说着的时候,不自觉语气就有些上扬。
试问京中有哪家的郎君会亲手给夫人做秋千呢,何况潇长枫还是个皇子,如今更是封了王。
金尊玉贵,实属不易。
果然,此话一出,贺红依眼中便流露出羡艳的目光,“真好,殿下居然还会亲手为你做秋千。不像我,如今虽定了亲,但与我定亲的那位瞧见我别说上来打个招呼,甚至多瞧我一眼都不乐意似的,恨不得躲我十万八千里远……”
薛嫣回忆了一下,印象中钟林岳并非是如此没有担当的人,怎的会同女子定亲后就不闻不问甚至绕道走呢?
“同你定亲的,是如今的大理寺卿钟林岳吧。家兄同他是至交,我便也曾见过不少次。印象中他为人还是很谦和的,且我家兄长曾说钟林岳此人品性端正,温良恭谦,是个可堪托付之人,怎会……”
贺红依哼了一声,语气却有些虚,“如何不会?知人知面不知心。王妃怎能确定他对着你时的那一面就是他的本来面目?”
此话倒也不假,但薛嫣还是相信她哥与人相交的水平的,“许是你同他之间有些什么……误解?若真是有什么误解,说开了兴许还会好点。”
贺红依闻言立即反驳,“能有什么误解,不就是上次在望仙楼我……”
薛嫣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其中肯定是有隐情的。
贺红依自知失言,有些懊恼地垂着头,双手抓住秋千的绳子,用力荡了几下,缓和了一下情绪,这才把实情说了出来。
原来贺红依与钟林岳定亲之前曾在望仙楼见过一面。
当时贺红依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日自己会同他定亲,当时同钟林岳一道在望仙楼吃饭的还有些朝中大臣。
其中一人许是多喝了两杯,在走廊中遇见贺红依带着一个侍女。
那人虽是喝多了,但瞧着贺红依的穿着也知对方定是官家小姐,因此有色心也没色胆。
但贺红依的侍女长相也是清秀可人,那官员瞧着竟是一步都不肯再走,伸了手卓乐那侍女的手就要牵回家中。
贺红依这暴脾气是随了母亲的,岂能容人在她眼前这般撒野,当即上前就将那官员的胳膊给扭脱臼了。
钟林岳瞧见后立时就伸手阻拦,还想将贺红依带回大理寺,治她一个攻击朝廷命官之罪。
但一旁有侍女嘤嘤哭泣,这就提醒着钟林岳,被伤的官员严格来说算得上咎由自取。
虽说钟林岳心中有计较,但落在贺红依眼中,这人就是实打实的帮凶,瞧见随行之人调戏女子也不阻拦,可见也是个黑了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