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折枝——林叙然
时间:2022-02-21 09:48:34

  他闷闷地想,也不知离了他,她过得到底好不好,会不会比他遇上她时还要艰难?会不会其实这样冒险出逃,路上已经出了意外也不一定?

  想得深了,竟然觉得头痛欲裂,不愿再往下深想这一丝可能。

  鼻尖忽地嗅到一阵雅淡的脂粉香,身侧人影晃动,搭在刀柄上的手倏地发力,刀鞘便将身前之人格挡开去。

  对面之人被刀鞘撞得接连后退四五步才稳住身形,轻呼了一声,尔后也顾不得痛处,忙解释道:“小女适才恰巧来此散步,看沈大人在此歇息,夜深了,怕沈大人着凉,故想替沈大人添张毯。”

  他确实惧寒,当年被俘时是寒冬,荒郊野外的,难免多少落了些病根,往常殷殷在身边时,这事她惯来做得熟稔。

  他抬眸看向眼前之人,臂弯处的确搭着一张薄毯,看装束应当不是宫婢,而是哪位官家小姐,不由蹙眉。

  甄约看出他的疑惑,蹲身请安:“小女乃甄太师府二房五女,家父乃翰林院侍讲甄玉琢。”

  甄家言情书网,祖辈出过一位先帝的帝师,帝师逝世后被追赠为太师。以往看在这位甄太师的面子上,在朝中也算人人敬之,奈何圣上非以太子身份登基,过往没少受老臣的冷眼,如今登极后自然也不待见先帝朝的老臣,甄家因此逐渐没落。

  前些年甄家大房牵涉进一桩案子之后,甄家面临存亡困境,不得已攀上了薛党,因此甄家之名自然在那本簿子上。薛党接连下狱,但甄家毕竟也出过帝师,圣上顾及名声不愿对其赶尽杀绝,故让他出手将其隐去了。

  但并非所有帝王都会如此仁慈,甄家不知其中缘由,自然恐慌铡刀为何还未落下,做出眼下这等不入流之事也不奇怪。

  理明白来龙去脉后,沈还眉头紧蹙,神色森冷。

  甄约见状,慌忙道:“无意冲撞大人,只是看大人身边也没带个伺候的人,一时僭越,还请大人见谅。”

  这话算赤i裸裸的暗示了,沈还不由想笑,由来言情书网的后人最是傲骨不屈,为何独独甄家会有这样弯的脊梁,先是搭上薛党保命,如今薛党倒台,竟然又能派出府上小姐来讨好他。

  沈还只言未发,起身绕过她往前走。

  来前祖母千叮咛万嘱咐,说若没被看上,能赖上也好,真成了姻亲,沈还为了自个儿颜面好看也总要保一保甄家,甄约不由转头看向一旁的水池和不远处的人群。

  “甄小姐自重。”

  耳畔传来他冷如淬冰的声音,甄约一惊,自个儿这点小心思无疑已被看破。

  从前很少有人敢对沈还使美人计,只因他这人就没中过计,但偏偏这回抓雀儿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若非忌惮他的权势,御史台弹劾的折子恐怕都已上了一出又一出了。他既破了戒,有心之人自然又动了歪心思,自家也是如此。

  甄约沉默片刻,蹲身行礼致歉:“惊扰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沈还头也不回地走远,连一个眼神都未施舍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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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距离隔得太近,鼻尖似乎总还残留着一丝甄约身上的脂粉香,沈还心里升起一阵厌恶,沿着宫道走远,眼不见心不烦。

  直到宫宴结束,乾佑帝又派人过来请他,见了面也不装了,直问有没有看上的。

  沈还神色淡淡:“陛下行行好,饶臣一马吧。”

  “真一个都看不上?”

  “还在抓雀儿呢,抓不到不死心。”

  乾佑帝无奈:“等抓到了,记得知会朕一声,朕也想见识一下,到底是怎样的大美人能勾得沈大人失了魂。”

  乾佑帝走远,沈还等外命妇的车驾们尽数出宫,安排好值守事宜,自行出宫,轿夫问去哪儿,他想了一阵才说:“去待霜园吧。”

  落轿在僻静的沁安巷中,门房见他过来也不惊讶,引他入内,又吩咐轿夫将轿子抬进轿厅。

  沈还看了眼内院墙下已过花期的山茶,抬脚进了明间。

  她衣物上的熏香仍还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味,沈还在软塌上落座,闭上眼,闻着这丝淡淡的清香,烦躁了一整晚的心才终于平静下来。

  今夜被圣上这一闹,他倒明白过来,今夜那些官家小姐再身世显赫,花枝招展,再会讨人欢心,也不如她往清清冷冷地那儿一站,对他的吸引力来得更强。

  人与人之间,总还是要讲眼缘一说。今晚甄家那位小姐也是顶好的样貌,他却半分也看不上眼。

  他起身行至次间,当日她一跑,他自然也没有水路进京的必要,是自行骑马回的,仆从问船上物件如何处理,他当时盛怒之下,竟还是让人全数运了回来,安置在此。

  他逐件点过一遍,莫名笑了一下。

  耳畔传来“如意如意”的鸣声,他行至菱花窗下,往外看去,檐下金笼里那只画眉居然也肯开口了。

  他从怀中取出当日那副耳珰,握在掌中,习惯性地摩挲着那颗东珠,仰头去看那只画眉。

  这画眉再倔,也终有开口之日,她却当真从头到尾都仅仅只是在骗他?

  枯站了两刻,他吩咐道:“通知邱平,把人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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