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主娘娘笑起来,每一根皱纹都是温柔的,烟雨觉得她年轻的时候,一定也是个可爱的小美人儿。
“爱笑人有万古青春。”烟雨赧然地说,“瑁姐姐同孩儿可爱,您就是可爱的祖宗……”
小姑娘的嗓音轻软,她有一双纯质的眼睛,望着人时,无端令人信服。
太主娘娘笑起来,像是海棠花儿落在了眼眉,依稀瞧出了几分少女时期的盛容。
“你听听,这孩子比蜜还甜,可真叫人疼!”许是这样的可爱小美人儿惹起了她的一些回忆,眸色愈发温柔了,“快去吧,瑁儿等你等的心急,你两个凑一处才有趣儿。”
烟雨应了一声,这便上了顾瑁的马车。
顾瑁的马车像个小屋子,软塌书案、布偶娃娃小香炉样样皆有,她引着烟雨坐下,丢给她一个软枕抱着,才笑着说,“从前儿小的时候常出远门,马车就像第二个家一样。”
烟雨很喜欢这样的陈设,弯着眼眉说道,“我同你不一样,娘亲不怎么叫我出门,山房里只有一抬小轿子,长年累月地不动弹,都快被虫子蛀坏了。”
马车慢慢地走起来,出了府门上了官道便飞驰起来,烟雨觉得很新鲜,双手扒在窗子上向外看。
顾瑁就挤在了一旁,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咱们今日去的,是琅琊公主在狮子岭的别业,坐马车大约要走一个多时辰。”
烟雨瞧着马车后绵延的护卫车队,呀了一声,“这么说来,今晚要很晚才能回来了?”
顾瑁兴奋地点点头,“说不得不回来了呢!那边有温泉宫,咱们去泡一泡。”她见烟雨就着窗子向外看,又道,“东府的太太姑娘在后头呢,她们从东门坐车出来,汇在了车队里。”
烟雨哦了一声,缩回了脑袋。
顾瑁知道她不爱见东府的那些人,这便也陪着她在车子里睡了一时,再醒来时,窗外变了光景,大片大片的绿映入眼帘,再行一会儿,眼前突然开阔起来,烟雨瞧见了一座粉墙围砌的小园林,那门秀雅,上方探出几枝花儿来。
烟雨有些好奇,“这儿可是公主别业的后院儿?”
顾瑁一知半解,问起身边的侍女饮溪,“你不是打听了这回飞英花会的一切相关么?来说说。”
饮溪一身灵通正等着姑娘来问,此时来了精神,仔仔细细地回话。
“回姑娘的话,这里叫做青藜园,乃是内阁次辅盛大人安葬亲眷的墓园。”
顾瑁一听是程务青的继父,这便倒竖了眉,呸了一声儿,“晦气。这样好的地界,竟被他占去做墓园,朝廷真该查一查他的账目清白不清白。”
烟雨不言声,悄悄向一闪而过的那片墓园望了望,只觉得心里莫名起了怅然。
饮溪继续道,“奴婢听说,盛大人至孝,每一月都会来这里小住数日。”
顾瑁不耐烦听这等事,嗤之以鼻,“修个这般大的墓园,显得世上就他一个大孝子似的,指不定在里头干什么坏事呢!”
两个小姑娘并头说着话,没过一时马车便停了下来,外头有齐齐的跪拜声,口呼着太主金安。
烟雨在马车里惴惴不安。
平日里只知道太主娘娘贵为大长公主,是陛下的姑母,可当真到了这样的地界,真切地见着了皇家的威仪,那等感觉也不一样。
马车慢慢儿驶进了园子,从窗上的珠帘望出去,开阔的一片山野,竟似有农田沃野,其间还有农夫正耕作。
再沿着道路走了许久,才看到浅溪碧水,亭台楼阁,一派江南气象。
马车在停靠着碧舸小舟的湖岸边停下,顾瑁先下,回身又向烟雨伸出手去,“咱俩手牵着手走。”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能有人同她一直在一起,这多么令人安心啊。
烟雨心里感激着,牵着她的手下了车,周遭的仆妇便围簇了上来,拥着她们往正厅去了。
那正厅建在水的正中心,四周伸出去四条木质的小路去,梁太主领着顾瑁和烟雨,后头又跟着东府的顾珑与顾琢,径自进了水榭。
那琅琊公主梁冰衔只得十八岁,生了一张娇俏的小圆脸,她见梁太主来了,这便热情地迎了上去,口中唤着姑奶奶,将梁太主奉上了主位。
“闻听着姑奶奶要带着府里的姑娘来,侄孙女儿委实高兴,那厢已然为您备下了卧房,一时开了席,您若了玩累了,便去歇息。”
太主不紧不慢地嗯了一声,将顾瑁并几个人都唤了过来,向着琅琊公主道,“这些孩子都是我的重孙儿,有姑娘家的有儿子家的,就想来参加你这飞英花会,我也稀罕,跟着过来瞧瞧吧。”
琅琊公主虽才十八岁,比这些女孩子们大不了多少,但因着梁太主的缘由,理所当然地升了一辈儿,这会儿不得不端出了长辈的样子,笑着同这些女孩子们寒暄了几句。
琅琊公主身为当今天子顶顶小的女儿,最是个恣意的性情,她一一打量过去,另外三个顾姓女孩子虽都是清丽的美人儿,可那个叫做盛烟雨的女孩子,却委实漂亮的惊魂。
她于是佯装无意地问起她,“这个小姑娘倒不姓顾。”
烟雨心里一沉,还未及回答,便听太主在一旁道,“她是府里四姑奶奶的女儿。”
琅琊公主哦了一声,似乎是在想着什么,又状似闲适地叫姑娘们坐下,问道,“侄孙女儿听闻宁表哥有几日未上朝了,可是家里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