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雪听说,胡真真被那糊涂惧内的父亲和黑心的继母哄着,险些与凉城的一个纨绔定亲。胡真真以死相逼,家里长辈这才作罢,从此便由着她去了。
那时,翡雪突然有些理解了胡真真。
婚姻对女子的一生的确至关重要,却不是每个人都有好门第、好家人。她十分同情胡真真的际遇,还曾私下里拜托嫂嫂文瑛,帮她物色过人选的。
当翡雪第一次在秀女的名册中看见胡真真的名字时,诧异之外,心里还极其不舒服。
她并不是蠢笨之人,稍稍深思便能领会,选秀入宫,成为皇帝的女人,对于胡真真来说,的确是改变命运的最好机会。
若她不在中宫之位,胡真真这样选择,本也无可厚非。她或许都会祝她心想事成!
可陛下是自己的夫君啊......丈夫被相熟的姐妹惦记上了,翡雪实在无法报以理解,心头就像鲠了一根刺!
此事,已在翡雪心中积压了许久,从未在瑾殊面前提及。
她也知道,陛下对自己很好,甚至连女子梦寐以求的一心一意,都许诺了。若再去计较胡真真这样的事,真的是杞人忧天,自寻烦恼。
可,爱之深,关之切,或许就会让人生出许多杞人忧天的烦恼来。
陛下英姿俊朗,即便背负着骂名,可对于女子而言,那万人之上,权倾天下的男子必是惹人遐思的!倾慕他的人,又何止一个胡真真?眼前这一长串的秀女名单,可不就是明证么?
即便陛下不想要,却挡不住汹涌而来的仰慕者。
偏偏她们也没什么错,只不过同自己一样,倾心爱慕陛下而已。
除此之外,她们又做了什么呢?
哪一条道理,只许她林翡雪独得君心,就不许别人对陛下动心动情?
知澜千叮万嘱的人心易变,翡雪当时并未放在心上。
可从选秀一事起,她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和威胁。
瑾殊这一句无意的调侃,一下子将翡雪心底这份不安全感彻底勾了起来。
翡雪突然脱力一般,眼中浮动起意味深长的情绪,咬着唇认真思忖过,才将名册丢到一旁,泫然欲泣地道:“能叫别人拐跑的夫君,那便不是我的。有的是想要拐跑陛下的人,若真有那一日,陛下赏我一道废后的旨意便罢了。”
他不过玩笑一句,她还真将这话听进去了?
瑾殊看她落泪的神情,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连废后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一颗心都不由得提了提:“怎么了?嗯?”
这......
是啊,她方才那话说得置气,其实也是在跟自己赌气。
可一说出来,她立时就消了气......
这话,要怎么接呢?是她自己把自己气到了......太过庸人自扰了。
此时瑾殊一脸茫然。
翡雪自己转过了弯来,却是又哭又笑,撒娇耍赖地道:“即便陛下只我一人,可架不住这么多莺莺燕燕,都惦记着呢,可知有多少人想要拐跑陛下的!”
她的眼泪来得太过突然,此时眼里分明噙着泪,可那笑容也是真的。
皇后口中所谓的莺莺燕燕和拐跑......若是她不相熟、不在意的人,又怎能惹得她这般不安的?瑾殊眉眼微沉,依稀记得元宵那夜与他们刻意“偶遇”的那女子,翡雪唤她......胡姐姐?
这眼泪,轻易就泄露了她心中不安的情绪。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瑾殊没料到,只是为了梁王婚事而办的选秀,也会给她带来这些困扰。
状似随意地翻动名册,瞥到这秀女中果然有一胡姓女子,瑾殊心中了然,却也未多说。
他便也没了旁的心思,搁下碗来:“傻瓜,人心最是难测,旁人怎么想的,又如何能左右的?”
又点了点自己心口道:“你只需知道,朕这里,早已容不得旁的女人。”
他站起身来绕到她身边,触到她冰凉的指尖,轻声一啧,温热的掌心覆上她小腹:“不是月信要来了吗?这样冒着雨过来,可不是又要难受?嗯?”
他这样的温柔细致,都是留给她的。
若是叫旁人知晓,只怕不敢相信这是那个人人畏惧的萧瑾殊。
早先在太皇太后那里问安时,赶巧太医过来请平安脉,顺道也给翡雪搭了一回脉,看了看舌苔。太医言说,皇后娘娘有宫寒之症,恐不利于有孕,若逢癸水那几日,坠胀腹痛怕是免不了的,还专程开了方子为她调理。
翡雪记得,那日坐在一旁,沉默寡言的瑾殊,竟然还开金口,亲自问了那太医几句。
那太医受宠若惊,便知无不言,细细叮嘱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
后来,他便将她这月信之期放在了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