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拿他泄愤了一番,但她心里明白,待在曲家终究还是要守曲家那一百多条祖训,否则就得饿肚子,自己那么小,离了曲家又能去哪儿呢?
她装着端庄温驯的模样长大,小时候想着等大些一定要逃出这个鬼地方,大了以后才觉得小时候可笑,她怎么可能逃得出去呢?
她被订给方在野,家人对她越来越好,祖母再也没打过她,他们都生怕得罪了未来的太子妃。
只有一个人从不讨好她。
曲如烟。
她有点像方在野。曲挽香有时候看着她会这样想。
本性怯懦而自卑,憧憬那些比自己强大的,厌恶着比自己弱小的。
所以她对自己发脾气时,曲挽香没有生气,满屋的虚假里,有一个真实的,不是件好事吗?
活在这座宅邸里的人最后都会变成一个模样,连自己也不是例外。
她有时候想,也许曲如烟会是那个例外呢?
她希望她能就这样真实地长大。
曲挽香去了一趟凉州,就当是在进那座牢笼前,拥有最后一次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自由。
可她遇到了绊脚石。那块石头,准确无误地绊住了她前往牢笼的路。
“我姓安,在家中行十七。”
穿得比周围那些郎君身上的衣服都要好,谁信呢?不过也好,无所谓。
“那小娘子干脆和我做一些不守规矩的事好了。”
不守规矩的事?
比如说……垂钓?
她不仅在家中学会了凫水,还学过垂钓,都是父亲养的那几条红鲤鱼太漂亮的错。
她并不是真的喜欢,只是想要靠这些小小地反抗一下她厌恶的那些大人。
“曲挽香!”
这难道不是只是一场玩乐吗?那么紧张地看着她做什么?
她第一次觉得,这个人有些奇怪。
“我是镇北大将军的嫡长子,晏铮。我的家不在凉州,在北境。”
她真的有些惊讶,不,也许用错愕来形容比较恰当。
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实话呢?
她和他之间,不是只有虚情假意吗?
就和祖母父亲一样。
她第一次有些讨厌这样的真实,她佯装冷脸,可胸口砰砰直跳,她忽然明白了这是什么。
可越是明白,越是想笑。
太晚了,你来得太晚了呀……郎君。
“这把锁你拿着。如果什么时候不想要了,不用还我,随便找个地方扔了吧。”
她明明都下定决心了,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话蛊惑她呢?
果真是坏人。太混蛋了。
她最终收下了那把锁,还说服自己:这有什么,你出格的事做了那么多,不怕这一回。
事实证明,人总不能太相信自己。
她想象过自己的死法,例如被方在野掐死,被他后来娶的妃子们毒死,总之……不得善终。虽然被推下水也算是不得善终的一种,但来得太过突然,来在了她怀有希望的时候。
太不巧了。
不巧得这么巧,希望也成了绝望。
但,她的余光中忽然瞥见了曲如烟的身影。
正充满恐惧的,脸色发白地看着自己。
难道自己被推下水时面目太过狰狞,吓到她了?
她试图冲她绽出一点笑容。可惜很快就被冰冷的池水淹没,她的后脑勺传来剧痛,视野被黑暗吞噬,她有些可惜,难得对她这么和善,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看见呀。
“二娘子,”暗卫的声音打断曲挽香的思绪,她抬头,暗卫对她说,“殿下怕您孤独,让我给您带了一位故人来。”
话落,宋家娘子缓缓从他身后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