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醒了?”阿念听见动静,连忙走过来,“太阳都晒到头顶了,姑娘平日天不亮便起了,今个儿晚了这么多,我还怕姑娘生病了。”
冉秋倒没生病,但浑身酸软无力,嗓子也不舒服,和生病差不了许多,被阿念这么一说,她顿时想起昨晚的事情,绯红迅速爬上脸。
冉秋连忙支起身,想看看外面是什么时候,一个窈窕身影便突兀地映入眼帘。
“夫人醒了,我来服侍夫人更衣吧。”
说话的女子有副极好面容,一张白嫩的鹅蛋脸上钳着精致的五官,双眼是天生的月牙,看起来温柔恬静。
阿念似乎是已经与她相熟了,闻言便挑了几身新衣裳出来,让冉秋选,“姑娘成婚了,是不是要穿得稳重些?”
“还是好年纪,要那般稳重做什么?”屋里多了好几个丫鬟,冉秋没有太在意,指了指其中一身青色衣袍,“就这件吧。”
即便说要稳重些,这些衣服也没有十分端庄的样式,她挑的这件正是寻常姑娘所穿的衣裙,以翠竹的图样点缀,别有一分淡雅,冉秋钟意极了。
她那二哥终归是十分了解她,为她备的首饰衣物皆是她惯爱的风格。
方才进来的那个女子见冉秋要穿衣,便先取过了衣服,走近了要帮冉秋着衣。
冉秋幼时也是被人伺候着长大的,但这些年来,她皆是独自休憩,阿念与她来说像是妹妹,平日里自己住,也没干过这样伺候人的事。冉秋早已不习惯有人这样服侍,下意识躲了开,“你先放下吧。”
那女子一听,脸上瞬时露出些不安,她低着头,声音轻轻,“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还请夫人责罚。”
冉秋方才语气平平,并未透露指责之意,乍一听到对方惶惶这词,不觉有些讶异,又多看了这女子两眼。
在奉河待了这几年,冉秋成日四处走动,与城里的百姓大都打过照面,眼下瞧着身前这面孔,却感到十分眼生,不觉得在哪里见过,便开口问了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忙行了一礼,恭敬道,“奴婢名叫卓巧儿,是岭州人氏。”
冉秋点头,默认了由她来帮自己穿戴衣物,没再留意太多,那婢女却又继续开了口。
“年前,奴婢家中遭了难,我与家人失散,叫乱军掳了去,幸而遇见将军,才得以守住名节,将军念奴婢可怜,便让奴婢留在府中伺候。如今夫人入了将军府,有何事只管差遣奴婢,奴婢在府中待了这些日子,对府中事物大抵熟悉,还望夫人不要嫌弃。”
她这番话模棱两可,话语中虽是在坦白身世,但若叫多心的人听了,难免不会琢磨出另一番意思。
冉秋便是那多心之人,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卓巧儿低垂着眼,模样恭敬,一双玉手灵巧地替冉秋系好了衣带,这才起身,浅浅笑道,“早膳已备好了,请夫人用膳。”
她这么一笑,倒显出几分稚气来,冉秋忽而反应过来,此人不过是与阿念年纪相仿的姑娘,一样是流落到此地的可怜人,未必有那些宅门中的蜿蜒心思,自己又何必心生刻薄。
她只是没来由地想起了冉芷,卓巧儿说话时,她心头便不由爬上些黏腻湿冷的感觉,就如同从前面对冉芷一般,让人不适。
许是她多心了。
这些年的生活早已将她拽离了那个偌大的府邸,让她化作一个普通女子安生过日子,如今嫁到这将军府里来,冉秋却觉得那些京中宅院里的做派又浮现出来,她忍不住又回想起在冉府中做闺中小姐的日子,只觉得心中沉闷异常,十分不适。
冉秋洗漱穿戴好,看了看屋里几个模样稚嫩的丫头,开口道,“以后不必再这么做,我不需近身伺候,你们只做好分内的事即可。”
卓巧儿脊背僵了一下,与其他人一同低声应了,随即便安安生生地待在一旁,没敢擅自上前为冉秋布菜。
冉秋在饭桌前坐下,不见顾焱的身影,便问,“将军呢?”
阿念刚要说话,卓巧儿便先道,“将军一早便起了,一直在书房待着,想来是在与几位大人在商量公事。”
冉秋本想问问,他可用过早饭没有,但看了一眼外头的天,便一句也问不出了,太阳已经快照到正头顶了,这饭说是午膳也不为过。
她不动声色地动起了筷子,往常是和阿念一同吃的,如今到了这宅子里,便又是尊卑有别了。
阿念倒不觉得有什么,且看她的样子,是早已吃过了,只等着马上用午饭呢。
冉秋吃到一半,顾焱回来了,他穿着便衣,额头上淌着些汗,胸膛微微起伏着,像是刚练过武的样子。
他直直走进来,在冉秋身旁坐下,还未待说话,冉秋看到他额前的湿发,就先拿过一旁的帕子,替他擦了擦汗,动作有些生疏,薄薄的耳廓从里透着红。
以往她也拿袖子这么替阿焱擦过汗,只是那时阿焱只比自己高一点,这动作并无任何狎昵之意,如今做起来,却像是亲密无间。
她拿下帕子,看着顾焱,满意地笑了笑,“可以了。”
顾焱看着桌上的饭菜,问道,“才起来么?”
“那倒也不是......”冉秋想着自己方才洗漱打扮了一番,也花了些时间,算不得是刚起来,只是这样说未必有狡辩之嫌,她只好叹气,“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