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阿焱的意思,再说下去便是在责怪阿焱,她倒说不得了。
“你听到动静,可查看到什么了?”
卓巧儿顿了顿,“无事,只是猫儿从窗户跳了出去。”
像是为了应证她这句话,卓巧儿刚说完,遮在书房瓦上的榕树枝叶中就传来一声慵懒的猫叫。
“喵~”
冉秋抬头望去,就见一只雪白的猫探头出来,正直勾勾地看着她。
那猫儿的眼睛亦是一青一黄,绒球似的身躯,竟和她养在府中的团团别无二致。
阿念瞧见了,只指着那雪白身影欢喜,“姑娘,那猫可真好看!”
冉秋愣了一瞬,回过神来,只觉得心里的闷气散去了不少,偏她又不甘气消得这么快,站在原地,只觉得又是无奈又想发笑。
她摆摆手,放卓巧儿离去,“罢了,你做事去吧。”
“是。”卓巧儿虽面色不显,却像是送了口气般,匆忙离开了。
“团团?”
冉秋试着叫了那猫儿一声,猫儿倒是很乖顺,听见声音便从树上爬了下来,优雅地走到冉秋身边,蹭了蹭她的裙角。
冉秋把它抱起来,同阿念一起坐到了廊下。
太阳的光投在榕树叶子上,映得地上斑驳陆离。
冉秋顺着猫儿的毛,突然出声,“阿念,今日所见,总让我觉得,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生活的地方。”
阿念看她眉间有郁色,以为冉秋还在为那群下人们说的话生气,急忙道,“姑娘周身气度便与我们这些人不同,定是富贵人家出身,这宅子可不就是给姑娘这样的人住的,关那群嘴碎的人什么事?”
“她们的话,我并未放在心上。”
冉秋的笑中有一丝清苦的味道,让她那张脸也看着寡淡起来。
“我只是觉着,人一旦聚到了一起,便要生出许多事端,下人有下人的心思,主子也有主子的心思,生活在这宅子里,便是要时时刻刻拿捏着各种心思,才能太平。若是身处富饶之地,出了门还要和各类妇人打交道,盘旋在各式往来中,似乎成了亲便要困顿在这些了无止境的琐事上。”
“我年纪尚小的时候,以为女儿家的日子注定便是这般,直到离开了那宅子,吃了些苦,反倒明白了生活的好,有些名头看着显贵,个中滋味却比不得寻常人家。”
阿念不理解,“可是姑娘,过惯了苦日子,谁不想住大宅子,顿顿吃好的呢?”
“各人有各人的体会。”冉秋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总之,我是个享不了富贵命的人。”
白猫突然抖了抖耳朵,从冉秋腿上跳了下去,兀自躺在暖黄的地上眯上了眼睛。
冉秋也站起了身,“今日身子懒得很,这才出来一会儿,便又乏了。回去吧。”
沿路的树边缘有几片枯黄叶子,地面被太阳烤出了焦躁的味道,一切都无可指摘,却又令人心生不快。
冉秋自己也不知是否抱有期待,或许没有,或是她满心只想着与顾焱在一起,理所应当地认为未来的日子会像当初两个人一起离开京城那般,生活只分作两部分,一边是她和阿焱,一边是其他人。可是如今这所有的一切都混杂在了一起,阿焱有自己的事要做,不是那个满心只护着她的人了。
她对阿焱所知不多,但以往阿焱对外人是一视同仁的冷淡,自己反而是最亲近的一个,如今,她却不能这么想了,或许自己不知道的许多事,他身边的人知晓的却要比自己多得多。
直到这会儿才琢磨出失落来,冉秋回想起这些年的日子,她在城中四处忙碌,救助病患,除了要施仁心以外,是否也是在排解那些被对方骤然冷落后而生出的无所适从?
她明白阿焱有自己的事要做,思来想去的只有她一个人罢了。
回到屋子里,她躺在床上,这些沉甸甸的心思压得她愈发疲累,不多久便又陷入了沉睡。
恍惚中,似乎又回到了冉府中,身旁站着的纤纤身影是冉芷,面前坐在高椅上的是老太太,耳旁皆是妇人嬉笑的声音,她视线向下移,就见面前摆着个精致的楠木盒子,原来是府中采购了些姑娘们用的首饰,老太太便趁着她们来请安的时候,叫人拿了出来,让她们二人挑选。
冉芷小心翼翼地挑了一只步摇,十分喜爱的样子,只是看了两眼,便又依依不舍地放下,转而柔声看向冉秋,“这支步摇落在我头发上有些可惜了,倒是戴在秋儿头上更好看。”
冉秋信以为真,又见那是她最喜爱的碧色,便任由冉芷替她戴在了头上,随后两人挑挑拣拣,最后冉芷只取了两对耳环,冉秋纵然对这些饰物很喜欢,但见老太太不知何时黑了脸,也不敢多拿,将几件心仪的又放了回去,老太太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第二日早上,冉秋面带喜色,将那几件首饰一一戴来看,很快却又见屋里来了人,为首的婆子传了老太太的话,说她骄纵,喜在姐妹面前出风头,坏了府中和睦,罚她在屋里思过三日,不许出门,也不必请安。
等冉秋被允许出门时,冉芷便笑盈盈地来同她说话,像往常似的先道几句祖母太过苛刻,再安慰冉秋不要放在心上,她身上手上戴的,都是那日没有挑走的饰物。
冉秋清楚地记得,那是腊月天,府中寂冷,寒风簌簌,可她看着冉芷,胸口却无故觉得闷燥,几乎想要呕出来。
为什么有这样多的弯弯绕绕,等着她自己去明白?若是直白告诉她,她不会想和任何人去抢,有什么惺惺作态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