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秋的手无意识地紧抓着身下的被褥,直到那一方依托脱离了手,她像是坠下了悬崖,什么都抓不住。
“不!!”
冉秋蓦然睁开了眼,急促地喘息着。
眼前没有血泊,没有沙场,也没有悬崖。
帘帐轻柔地悬在床上,外头的光映在墙上,她的手也被紧紧地握着,身旁坐着阿焱,正用热手巾擦着她额头上的汗。
“别怕。”看她醒了,顾焱将她搂起来抱在怀里,亲了亲她苍白的额头,“我在这里。”
“阿焱......”冉秋将那阵气喘匀了,脸上才渐渐有了些红润,她紧紧依靠着顾焱,再也忍耐不住,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
她想爹爹,想大哥,也想阿娘,为何他们都离了自己,若是他们都在,该有多好。
顾焱没有问她,只是这样静静地抱着她,他知道有些东西一直被压在她心里,如今才释放出来,该是极苦的。
冉秋哭了很久,等到嗓子里的酸涩渐渐退去,才终于开了口,哑声道,“我方才......梦到爹爹和大哥了。”
顾焱“嗯”了一声,摸了摸冉秋的头发,“不管发生了什么,他们是干干净净离去的。”
他下巴抵着冉秋的额头,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令人安心的力量,“当年西义关守住了,西绥多年来不敢再犯,百姓会永远铭记他们。”
冉秋用手捂住了眼睛,声音发颤,“我只是......替他们感到不值。”
“我今日回来,正要告诉你个消息。”
顾焱将她的手拿下,让她看着自己,“皇上已经下旨论父亲和大哥的功绩,追封父亲为护国公,大哥为平西侯,如今二哥一到,便可承袭公爵,皇上对他亦有重用之意,冉家定可重新光耀门楣。”
冉秋起初听了这话,未有太大感觉,愣着神又将顾焱的话在脑中过了两遍,眼中才透出些吃惊来,“真的?”
顾焱点头,专注地看着她,“旨意都已拟好,只等二哥入京了。”
冉秋盯着他的眼,倒不是要看出些什么来,顾焱向来是不会骗人的,只是这消息太过突然,骤然砸下来,让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受。
“太好了,太好了......”冉秋方才哭得鼻音有些重,便又流泪了,这次却是太过欣喜和宽慰,她只觉得眼睛都要哭花了,不知所措地将一只手放在顾焱揽着她腰的手上,抽着气道,“不管爹爹和大哥是否在意,我都想为他们争一个身后名,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了......”
顾焱替她擦着眼泪,动作中皆是怜爱疼惜,“我明白。”
他自身形长开之后,冉秋窝在他怀中便显得愈发娇小瘦弱,他更加不忍看到她伤心难过,这是他的妻,也是他最亲的人,合该在他庇佑下安心生活的。
冉秋在顾焱安抚下慢慢平复心情后,红着眼问道,“皇上......打算怎么处置万璟?”
顾焱听到这名字,手顿了顿,声音渐渐冷下来,“万璟此人,过去在京城权势通天,多年来把持朝政,排除异己,残害忠良,如今,自是要将他做过的恶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找出来,他合该对着天下万民谢罪,受百姓唾弃。”
顾焱抱着冉秋的手臂收紧了些,视线落在空中,仿若在看着什么,“到时候,我会亲眼看着他为过去犯下的罪恶付出代价。”
冉秋明白,万璟做的恶果,不仅是对冉家,也害了阿焱的父母身上,自己尚且能哭一哭,阿焱的性子,却是从来不表现的。
她心疼地蹭了蹭了顾焱的胸口,“阿焱,日后有机会,带我去看看你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吧。”
“......那里,已经不在了。”
顾焱沉默了片刻,声音有些干涩,“当年一把火,只留下了一片灰迹。”
冉秋听了,愈加觉得心酸,又想起这些年来,顾焱似乎没有安稳地享过一天日子,肩上的担子更是从未放下来过,如今不到弱冠的年纪,却历尽了沧桑。
她埋头至他怀中,声中满是温情,“以后,我就是你的家。”
“嗯,你,我......”顾焱的手慢慢向下滑,停留在了她的小腹上,“还有他。”
冉秋顿住,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什么?”
顾焱脸上终于多了几分神采,他低头亲了亲冉秋,嘴角轻轻勾起,化去了方才脸上的阴郁,“你有身孕了。”
“身孕?”
冉秋讶异,收在被窝里的手下意识地摸上了自己的小腹,脸上渐渐泛起了红晕,小声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太医说,已两月有余了。”顾焱的手也探进了被子里,覆在冉秋的手上,“算起来,应该是赴京路途中怀上的。”
他不说,冉秋也能想到,按这个日子,怎么算他们都还在军营中。
她居然是在军营里怀上的,那可是军营啊,这么一想,冉秋只觉得害臊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