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嗓子怎么了?”谈大娘听着冉秋的声音不对劲,皱着眉道,“屋里晾的白开水,你去喝些。”
冉秋点点头,正要起身,谈大娘却长叹一口气,“你这孩子,昨天到我家门口的时候看着马上就要虚脱了,谁敢相信你还能撑着去煎药,喂你弟弟服下,昨夜我看着你那副随时会晕倒的样子,真是怕你出什么事!”
“没事的,大娘。”冉秋勉强笑了一下,发觉自己很难发出声来,便不再说话,进到屋子里,倒了点水来喝,方才觉得好一些了。
旁屋的顾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手指却紧紧扣住了身下的褥子。
谈大娘的嗓门大,他在这屋里,将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冉秋当初捡回他一命,他便救她于危难之中,护她周全,直至将她送到她的兄长身边。
可是眼下他躺在这里,听着谈大娘的话,脑中挥散不去的皆是昨日他神志昏迷时听到的哭泣声,他当时已经无法思考,但是胸口还是一抽一抽的痛。
就连他自己也无法想象,冉秋那样柔软的肩膀,是如何扛着他一路走到这里来的。
顾焱缓缓抬起一只手,遮住了眼睛,他不想看到她这么难过。
狭小简陋的屋子里,他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在这一刻下定了决心。
他绝不会再让她受委屈。
冉秋煎好了药,看着顾焱服下去,又替他换了身上缠着的布,随后便应了谈大娘的招呼,去帮她做绣活了。
她拿着针线,时不时咳两声,胸腔剧烈起伏着,眼眶也连着酸涩,泪水都咳出来了,一旁的谈大娘见状,连忙关切地问她有没有事,告诉她累的话就先歇歇,冉秋还是摇了摇头。
这对夫妇是善人,冒着风险收留了他们,她已经给他们带来了很多麻烦,如今就算是再不适,也要尽力帮谈大娘做些事才对。
顾焱还躺在床上,她若也倒下了,便真的是无端带来两个麻烦给这对夫妇。
她不能这样。
听谈大娘说绣好的东西都送到镇子上去,还有些有钱的人家会愿意看一看,总也算是补贴一点家用,她能帮把手,总是好的。
到了中午,谈大娘煮了些野菜汤,白水上飘着绿色的菜,其中的米粒清晰可数,但饶是如此,冉秋也感激不尽了。
谈大娘煮好了饭,就装了一大碗,出门去给谈大叔送去了,她将门带好后,又吩咐冉秋不要随意开门,别闹出任何动静来,看着冉秋郑重记下,谈大娘才放心离开了。
夜里冉秋回到小屋里,仍旧在咳,白日两人没有共处一室,顾焱远没有眼下听得这样清晰,每一声都像击破了他的胸膛,直入心脏。
他一手捂住了受伤的腹部,看着冉秋清瘦的背,慢慢地撑起了身子。
冉秋咳得厉害,好不容易缓过来一些,她坐在床边,想要等胸口的气顺一些再躺下,背后却突然传来顾焱的气息,他劲瘦的手指从背后伸过来,将她的腰身,连同双臂一同环着,紧紧抱住了她。
少年贴着她的后背,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明明是这样亲密无间的姿势,口吻中却不带一丝狎呢,而是久经思虑的决心。
“冉秋。”
他叫她的名字,就这么一字一顿,认真地在她耳边说道,“无论日后怎样,我会尽我所能,让你平安。”
冉秋没有动。
她是怔愣的,但是顾焱从身后抱着她的动作,却让她感受到了一种毫不掩饰的珍视,还有一丝道不明的依赖。
良久,她只听到自己沙哑地说了一个字。
“好。”
他们就这么在谈大娘家待了几日,其间冉秋拿出了仅剩的银两给了谈大娘,让他们外出的时候买些需要的东西,她只有一个请求,希望他们能帮忙买金疮药回来。
谈大娘也没客气,直接收下了,夫妇俩去了镇子一趟,便如约将金疮药带回来了。
许是经常受伤的缘故,又用上了外敷药,顾焱腹部的刀伤愈合得很快,不出几日,他已经能做一些轻活了。
冉秋一直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下稍许来,因为嗓子受了伤,她变得沉默了许多,每日除了必须的话,极少会主动说什么,好在,顾焱本也是个话少的,从未叫她费心过。
冉秋想等顾焱恢复一些,两个人再启程,躲在这里日子状似太平无事,可头顶却仿若悬着一把铡刀,随时都可能落下,让她打心里惴惴不安。
但她没想到,这刀这么快就落下来了。
这日谈大娘回来,面色却十分不安,动作也急匆匆的,冉秋正在灶前帮忙煮饭,看到谈大娘神色慌张地走过来,忙放下的手中的菜,问:“大娘,怎么了?”
谈大娘喘着气道:“冉姑娘,刚才我听到村里面有人在议论,说有人听闻县衙里正到处找一对男女,提供线索者有赏,已经有人说不久前的夜里曾被敲过门,猜测正是县衙要找的人!”
冉秋心一惊,他们说的不正是自己和阿焱吗?
谈大娘抓着她的手,急道:“我这儿已经不安全了,肯定有人会告诉县衙的人,你们要赶紧走!走得越早越好!”
冉秋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