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殿正中央安放着一个盘龙银壶刻漏,众人默默地望着水滴慢慢从雕刻精致的龙口规律地流出来,惹人烦闷。
谁都没有说话,安静地盘算着、焦灼着、担忧着。
皇宫外,爆竹声依然响亮,烟花依然璀璨。
距宣平二十七年,还有半个时辰。
宋温卿觉得遗憾,来不及与阿虞一同守岁,也不能陪她放烟花了,她欢喜了那么久,最后竟是他食言。
正思索着,王公公推开门,欣喜道:“皇上醒了!”
凝滞的气氛顿时一松,没想到还没到近前,皇上再次昏睡了过去,胸口重重地起伏着,呼吸极为用力。
院判捋着胡须道:“诸位大人不必担忧,最迟后日,皇上便会醒了。”
宋温卿微顿,想起祖母的叮嘱,还是什么都没管,他看了李矜一眼。
李矜缓过神,拱手道:“诸位回府吧,孤今晚留在此处守夜。”
众人纷纷盛赞太子孝心纯善。
“本王也留在此处陪伴父皇。”
李殷缓缓上前,殿中蓦地一静。
人人都能看出皇上对梁王的不喜,他们生怕与梁王牵扯上什么,纷纷告辞。
宋温卿吩咐宫侍为太子准备了些糕点,最后看了眼安睡的皇帝,终于转身离开。
走出养心殿,不知何时落了雪,他一眼都没多看,直奔宫门处。
风雪肆虐中,他愈发清醒。
有了院判的保证,想必皇上明日便会醒了。
若是醒了,第一件事必然是将封妃的旨意送到景徽侯府。
所以不能再耽搁了,在皇帝醒来之前,他要为阿虞择选一个好夫婿。
只是——
皇家不行,勾心斗角,没有人情味;世子不行,日后接管整个家族,劳心劳力;太穷不行,阿虞不能受苦;太富也不行,只认钱财;太丑不行、好色不行、只会吟风弄月不行……
从皇宫到景徽侯府的这一路上,他在脑海中过了一遍适龄的公子。
许久,他不由得皱眉,偌大的长安城,竟无一人配得上阿虞。
直到回到府上,他依然没有很好的人选,想起祖母的叮嘱,他径直前往松鹤堂。
夜色浓稠,松鹤堂归于寂静,唯有小佛堂中藏着稀薄的光。
檀香缭绕间,老夫人跪坐在蒲团上,手拿佛珠,口中念叨着什么,神色虔诚。
宋温卿缓缓入内,没有打扰礼佛的祖母,他环顾四周,目光定在一旁正歪在椅背上睡觉的小姑娘身上。
阿虞也在。
他没去打扰她,见一旁有文房四宝,他斟酌许久,在宣纸上写下了几个名字。
良久,老夫人睁开眼睛,缓缓道:“温卿,你来了。”
见祖母要起身,宋温卿上前搀扶,扶她坐在圈椅上。
宋虞被他们的动静惊醒,茫然地睁开眼睛。
老夫人静静道:“这件事迟早都要公之于众,索性我便与你们一同说了吧。”
宋虞缓过神,坐到宋温卿身边,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从皇宫出来没什么变化,这才放下心。
她轻声问:“祖母,您到底要说什么?”
老夫人看了她一会儿,终于道:“你的婚事。”
宋虞咬了下唇。
一直沉默不语的宋温卿闻言拿起那张宣纸,双手递给老夫人,恭敬道:“祖母,这是我为阿虞挑选的夫婿人选,请您过目。”
虽然祖母心中也有一个人选,但是他还是多写了几个,以防万一。
没想到老夫人伸手接过,却一眼都没看,直接轻飘飘地扔到了一旁的木桌上。
穿堂风过,那张纸落在了地上,被还未扫净的灰烬掩埋了大半,一个名字也瞧不清楚,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出那手字写得极有风骨。
宋温卿压着眉宇,迷惑问道:“祖母?”
老夫人开门见山道:“温卿,你觉得阿虞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