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皱着眉,似是很为难的模样说道:“今日我若讨不到银子,回去可要挨管事的骂了……”
“多少?”许言开口问道。
“不敢坑骗姑娘,只收姑娘二十个铜板,便能给姑娘说尽这锦城趣事。”小乞丐信誓旦旦道。
她随手从腰间摸出二十个铜板抛给小乞丐,又问道:“你可知道离此处最近的马场在何处?”
“马场?姑娘跟我走便是,锦城最大的马场追风马场距此处不远,乃是由官府和一位本地富商合办的,若卖马,那里给的价格最是公道。”小乞丐道,“平日里官府用马只需从马场调用便是,不用付租钱的。”
二人一边走一边闲谈。
“依你看,我这汴南马价值几何?”许言摸了摸黑马的背,冷冷地问道。
小乞丐细细看了那黑马一会,道:“姑娘原是汴都来的,那里交通发达,马业也发达,听说汴南的马堪比千里马,姑娘这匹毛色漆黑发亮,蹄髈健硕,乃是壮年马,少说也值三十两。”
二人一路走到马场,收马商绕着那马匹转了好几圈,查看的仔细,最后开出了二十八两的价。
小乞丐口才甚佳,把锦城的大小趣事说得明白,许言默默听着,只偶尔点头提问一两句。
“许姑娘,这便是我说得那家福来客栈了,店家是个好良心的。”小乞丐带着许言在一家三层楼高的客栈门前停住了。
这家客栈不似之前路过的其他客栈那般豪华,倒和她先前在大漠里住过的一家风格有些相似,二楼挂着几个异域风情的铃铛。
许言对着小乞丐点了点头,道:“多谢。”
小乞丐挠了挠头,道:“哪里,许姑娘既然想入府衙,明日可要起的早些,我在门口等着带您去东市口的演武场参试。”
她从腰间掏出十个铜板递给他,道:“有劳了。”
小少年点了点头,接过铜板,走之前不忘了附带一句:“我平日里都在城门口的南三巷口蹲着,日后姑娘若有需要还可来寻我啊!”
许言进了客栈,老板是个胖嘟嘟的中年男子,见人来便挂着一副笑脸,好像那笑面佛。
“姑娘,可是住店啊?”老板问道。
这位老板据乞丐说是个苦命人,早年丧妻,只一人拉扯幼女靠着一间客栈过活,只是江湖总不缺苦命人。
“嗯,住店。”
老板笑着帮许言办好了住店,叫自家七岁大的孩子带她去楼上房间。
孩子是个懂事的,肉嘟嘟的小脸和老板倒是有几分相像。
“姐姐,咱们往这边走。”小姑娘奶声奶气道,许言淡淡地“嗯”了一声,跟在小姑娘后头。
推开木门,入目是简易的床榻和桌椅,右手边有一扇窗户,采光十分不错。
“到了,我先下去了姐姐。”
“好,多谢。”
这福来客栈简陋,店家为了节省本钱连伙计都不雇,能在锦城支撑下去约莫也是因着此处人流量大,价格便宜了。
次日清晨,许言下楼出了客栈的门,看见旁边蹲着一个小小身影。
“许姑娘。”见她出来,小乞丐喊到,连忙起身跑了过来。
时辰还早,许言便带他去路边的摊子吃肉包和热汤。
“许姑娘,今日我得了个新消息,前些日子从上京来的姜商户要给自家公子找个贴身侍卫,这人怕是就要从今日演武场上选!”小九一边大口吃着包子,一边说道。
“那位姜公子啊,是个真真正正的贵人儿,从上京来的,身娇体贵,生的极好,宛如月宫神明,性情温和又良善,锦城没有哪个公子能比得上他的。”小九道,眼中满是艳羡,“那些个小姐们个个都想娶他叻,不过姜公子今年且才十七,还未到我朝律法定下的嫁娶年纪呢。”
“你和他可相识?这人真有这样好?”许言冷凝的黑眸里带些疑惑,用质疑的语气问道。
世上真有这样完美的人?许言回顾她前二十年的人生,她鲜少遇见这样的人,衣冠楚楚的禽兽倒是没少见。
“自然有,像姜公子这般让人无可挑剔的世家公子,上京城多得是呢!上京四大公子,哪一个不是出尘绝艳的?许姑娘可去过上京吗?那可是个好地方,若是有空姑娘可要去看看!”
“嗤,你说得这样好,自己可去看过啊?”许言听他说得生动,想到先前接上京的单子,看见四大公子之一与女子床榻缠绵的模样,分明和他口中大相径庭,忍不住反问道。
“我……我虽然没有去过,但是上京那样出名,我是听说过的,那些个书里都是这样写的。”小乞丐认真地说道。
许言心想,上京才没有他想得这般好,于是道:“书中多是唬人的,有机会,该亲自去看看才是。”
小乞丐摇了摇头,道:“许姑娘有机会去,我却是没机会的。”
他无父无母,不懂文武,又无家世,哪有机会去上京呢?若是有,也不过是去上京乞讨罢了。
“许姑娘,我吃饱了,我带你去演武场吧。”他道。
许言起身,“嗯。”
二人一路走到东市口,演武场设在此处,来往方便,此刻人头攒动,有种人山人海的感觉。
“人竟这样多……”许言低感慨了一句。
“无甚奇怪的许姑娘,前些日子姜公子的屋子遭了贼,姜家重视得很,恐怕许多人都听说了姜家想在这次比武里给姜小公子找个贴身侍卫的事。”
众人排着长队在一个娃娃脸女办事员那边登记,小乞丐说他们那边的丐帮的管事不让他们出来太久,要先回去城门干活去,便先离开了。
日头渐盛,快到中午了,许言才终于排到登记。
“姓名?”
“许言。”
“哪里人?”
“春城岭南县平春乡青鱼村人士。”许言早已将做伪的身份倒背如流了,这地方偏的很,查起来都困难,不过即便是查,十七也早给她安排的天衣无缝。
“年岁几何?”
“二十。”
“编号贰零柒,下一位。”
许言拿着了一块写着编号的小木牌去路边等着,随便扫了一眼比武台,上头的人拿着刀剑犹如过家家一般,不是出招太慢就是防守不足,实在无趣。
第3章 贴身侍
如今尚才比了二十几号人,恐怕到下午都未必能轮得到她,许言打算先去旁边的面摊子买碗阳春面填填肚子。
她一张霜寒玉白面冷淡得不像话,面摊里人很多,都在闲聊,无人上赶着来搭理她,许言也不和她们搭腔,乐得自在,只自己拿着碗面三两口便吃完了,又叫老板再来了一碗。
忽然,她耳边响起了一道略带尖酸的女音。
“呦,李家大小姐也来应聘官府捕快职位?是打算把家中的绸庄丢给李二一人打理了?”一个小头小脸大嗓门的粉衫女子道。
李氏绸庄的大小姐李依依闻言,嘴角勾出一个轻蔑的笑,慢条斯理的从腰间抽出一块上好的丝绸帕子,擦去唇边因吃面留下的油渍,道:“林姑娘何必如此,这在场的各位哪个不是为了姜公子来的?”
“我可不似林姑娘那般,敢做不敢当,还阴阳怪气的紧。”李依依讽刺道。
“李大娘子真是可笑至极,你根本不通武学,何苦上台丢人现眼呢?”林笑道,她是林家纸铺的二小姐,素来与李依依不对付。
“呵,林笑啊,你可真是个没脑的,难怪林家的产业你是一点也碰不到,谁说要夺得魁首必须要懂得武学?”李依依嘲笑道。
“此场比武人数众多,我只需等人已被我安排的人淘汰后,再击败我高价请来的铁锤武士,定级自然就是最高的,何苦为自己不通武学烦恼?”李大小姐笑着说,这显然是钻了这比武规则的空子。
“你…卑鄙!你此番行径我必然会告诉秋白公子,你根本不配保护他!”林笑怒道,没想到天杀的李依依摆了她一道,铁锤武士居然还跑她这来收了她一份钱,说是要助她夺魁的。
无耻之徒,无耻之徒!
“啧”,忽然一道冰冷寒凉的声音响起,“你们想赢?”
众人转头朝声源看去,只见一个面如冠玉的黑衣女子斜倚着面摊的支柱,一只脚微屈,脚尖踮着地面,怀中抱着一把裹得严严实实的长剑。
女子那双眼角尾翘的凤眸正微眯睨着她们,外边的天光落入她眸子里,竟犹如寒星淬芒,颇有几分动人心魄的味道。
此番锦城府衙招捕快一事,里头大有文章可做,许言也打算凑个热闹。
告示上写明需得一级以上武士,方有面试资格,为何给武士定级呢?
这事啊,还得从前些日子说起。
不久前姜府的姜夫人来找府衙,说是打算给自家公子挑个捕快当贴身侍卫。
这可给府衙的陈大官人整懵了,自打她陈春上任以来,从未遇见从她府衙里招人的。
她纳罕,这姜夫人怎么偏要来府衙招人?
姜家从商,早先在上京发展也算不错,家中富裕,找个侍卫有何难啊?
何况这姜秋白姜公子她也听说,锦城的好几个纨绔无比的富家小姐都是他的裙下之臣。
姜公子性情温柔,美人如玉,这些富家小姐整日里为他争风吃醋,哪一个不是上赶着保护这位公子?他们何苦来府衙要人呢?
可这姜夫人言之凿凿,说是自家公子貌美,需挑个不觊觎美貌的放在姜小公子身边这才放心。
陈春只好苦着脸,在今年的招新名额上又加了一位,好在这位的俸禄姜家会发。
只是姜夫人从这府衙招人,她这边还得给这人签外派令,这保护姜公子便算是特别任务了。
唉,说是相信府衙,可若是出了什么事,姜夫人定要找她问罪,到时候乌纱帽都不知道能否保住。
陈春来锦城当父母官已有四五年了,这城里的富商有哪几位,谁家小姐最跋扈她是一清二楚,这姜家忽然从上京迁到锦城,她特地给在上京的故友去信,问这姜家的来头。
一问,却是一团乱麻,这姜公子今年十七,他父君在他两岁那年便病故了,三年后姜夫人便把一直养在外头的一个外室给姜公子当后爹。
可姜夫人偏偏是靠着夫郎越岚发家的,姜家的产业全是姜夫人从越公子手上接过。
这越公子的遭遇,纵使陈春这个少年丧父丧母的苦命人都要摇摇头。
越公子自幼父母双亡,养在外公膝下,品学兼优,容貌秀美,养到十五岁,不知怎么就和前去上京科考的姜夫人姜寒混迹到一起。
姜寒此人,自以为怀才不遇,却屡试不第,科举从未上过榜,孤家寡人一个,可谓是家徒四壁。
可偏偏这越岚就一头栽在她身上,大着肚子进了姜家的门,靠着外公的人脉和自己的手段把自己开办的专营玉器首饰的小铺子办的风生水起,在整个上京都颇有名气。
可偏偏…
姜寒是个负心人。
虽然人们都说世上没有不偷腥的女人,可陈春对这个姜夫人就顶顶的瞧不上,靠着夫郎发家,却宠侍灭夫,可怜越公子年纪轻轻便因病故去,只留下一个两岁的小公子。
姜家几经变故,姜公子的外公也在前些年去世了,越家不帮衬姜家,姜家便走着下坡路,这才到了锦城来。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陈春虽是锦城的父母官,却不敢和这些富商硬抗,只要不是有违澧朝昭月女帝所制的《昭月令》,官府时常是顺着这些个富商的,毕竟还靠着她们时不时给官府捐些银子。
姜夫人和外室柳夫郎柳如玉大抵是干多了伤天害理的事,一直不曾有孕,听说是到去年才刚得了一个女儿,取名叫姜宝儿,如今才一岁大。
姜寒喜欢极了这个小女儿,对姜公子并不上心,若不是前些日子姜公子险些出事失了清白,恐怕姜夫人也不会起了心思来帮姜公子找武功高强的侍卫去保护他。
听说原先是打算在江湖上找的,可柳夫郎说江湖之人不干不净,怕会对姜公子起了歹意,说官府中人干净踏实,又便宜好用,让姜夫人来找陈春。
这人虽然是替姜公子找的,却到底是姜夫人安插在姜公子身边的人。
说是叫人看着姜公子,姜公子在外拈花惹草,怕他失了清白嫁不出去。
这是什么话,锦城哪个小姐不是说尽了姜公子的好话,可偏偏他生身母亲是这样说,真叫陈春无语。
这招募比武还未开始,陈春多次叫人去姜府,问这人是否姜夫人、姜公子亲自来选。
管家说姜夫人不得空,叫姜公子自个去。
派出去的人又说姜公子身体不适不能前来,传话说全交由陈大人,望大人给他选个靠谱的侍卫。
陈春头都大了,也算理解,这人放到姜公子身边,大抵是不受待见的。
没法子,她只能硬着头皮选人。
可此次选的人是要送去给姜公子当贴身侍卫的消息又不知怎么的流露了出去,一下子足足来了两百多号人,陈春只觉得头疼得厉害。
东市口的演武场上午登记完了所有前来参试的武士,府衙的现役捕快作为活体度量衡上台与参试武士比试。
按照府衙原先的打算,只一日内便把人筛选出来,毕竟府衙只打算招两个新捕快来接旧人的班。
因为人数众多,为了公平,陈春从府衙里抽出几个功夫不错的捕快与参试者比试,胜过捕快牛一的在一级以上,胜过王二的在二级以上,能胜过张三的武力值在三级以上。
她叫人在中午之前又多弄了几个擂台,让已经定级通过者再与参试者比试,胜过测级武力值在一级以上的武测志愿者的参试者定级亦可以在一级以上。
为了节省成本,参试者需要先预估自己的水平,可进行多轮测试,但第一次测试失败直接淘汰,只有已经完成定级者可以成为府衙的武测志愿者,帮助其他测试者进行测试。
如果武测志愿者被未被打败,则初试者淘汰不予定级,若武测志愿者被打败,自身定级会保留,但对方定级在武测志愿者之上,且排名更高。
而打败武测志愿者的测试者可以选择成为新的武测志愿者代替之前的武测志愿者帮助其他初试者测级。
这武比了两日,早先规则不是如此,陈春见来的人实在太多便改了,这一改,有些人便跑路了,还有些想方设法的想钻空子,陈春心里清楚得很,可谁说招人是按排名来的?哪有那么多空子给她们钻?
昨天午饭前公布的新武测规定,今日便上来这么多划水的,还有一大票放水的,这可不是陈大人想看见的。
东市口一大块地方都被临时划为擂台,经过一整日的测试,剩下的人已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