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先开了口:“皇上,臣妾今日葵水在身,恐不方便。”
李文演倒是很意外她会说这样的话,眉梢微挑,道:“没想到,皇后比朕更想要延绵子嗣。今日朕来,是有正事要同皇后一起去做。”
周妙宛噎了一噎。
李文演未再言语,带上周妙宛,一起去了怡和殿。
自他登基后,怡和殿便成了宫人们莫敢驻足的地方,阴气森森,连乌鸦也不愿意落在其上。
殿内,一个形容枯槁的女子枯坐在地。
若非知道她是谁,周妙宛很难把眼前的这个人和从前所见的娴妃对上号来。
见他们前来,面容骇人的娴妃缓缓睁眼。
她的左眼约莫是已经瞎了,就像泥地里滚了一圈儿的龙眼核,混沌无光,失了神采。
李文演问周妙宛:“皇后返京之路,曾被一伙人袭击,可还记得?”
她当然记得,可她不懂他为何提及此事。
李文演向前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娴妃,继续道:“正是是眼前毒妇所为。那些人,朕早让他们身首分离,付出了代价。原想朕了结此事便罢了,不过……”
他转过身,看着周妙宛:“她既于皇后有杀身之仇,那不如就由皇后亲手报此仇吧。”
听他议论自己的性命,娴妃竟一点不慌,反倒嗬嗬地笑了起来,在寂静的殿中显得更是刺耳。
报仇?周妙宛一时竟有些茫然,而李文演已将别在腰间的匕首递到了她手上。
幽幽宫殿里,他的声音好似蛊惑:“只需留她一命,朕有旁的用处。只要不死,皇后任意处置便好,宫中有的是金疮药和太医。”
匕首入手,冰冷的触感让周妙宛一个哆嗦。
她不是没有用过兵器,甚至回京路上还自己备好防身的东西,真遇上匪徒时她也没有怯场,敢同他们打,袖箭射向他们时,她心里只有一点害怕,仅此而已。
可这和眼下不一样。
如果李文演是想让她动手杀了她,她或许闭着眼睛还能下得去手,毕竟是此人差点害自己丢了小命,一报还一报,以后阎王爷问话她也不惧的。
可他不欲杀她,又要让她去做这样的事情,那岂不是变成凌虐了吗?
李文演见周妙宛手抖,以为她是害怕了,他朝着她步步走近,紧握住她拿匕首的手。
“不要怕,是她罪有应得。”
听了这话,周妙宛心里想笑。
这个枯败的女人,哪有此时正握着她手的男人可怕?
周妙宛在他的带动下,被动朝着娴妃步步走去。
她终于看出来不对劲了。
自她和李文演进殿后,娴妃就没有动过,也没有发出过浑浊嗬声以外的声音。
“你对她做了什么?”周妙宛问。
李文演不以为意:“她总想寻死,朕便命人拔了她的舌头,挑了她的手筋脚筋。”
听到这儿,周妙宛好像明白这个疯子为什么要带她来了。
因为昨夜在床上,她对他说了四个字——死了也好。
周妙宛抬头,仰视着他曜石般的眼瞳:“陛下的意思是,若我想寻死,会和她一个下场。”
李文演不语,只将她的右手攥得更紧了。
周妙宛深吸一口气:“放心吧陛下,臣妾从不轻贱自己的性命。”
他俯下头,温热的鼻息拂在她的侧脸,他说:“朕并无此意,皇后多想了。”
未待周妙宛反应,李文演直接握住她的手猛地扬起,下一瞬便狠狠刺向了娴妃的肩头。
一刀、一刀、又一刀。
鲜血淋漓模糊了周妙宛的双眼,金属没入肌理和骨头摩擦发出的奇怪声音,伴着娴妃早不成句的哭叫交织在殿中。
血应该是热的,可她为什么觉得冷得彻骨?
最后,李文演松了手,沾满了血的匕首从周妙宛的手中猝然滑落,坠地的声响直叫人浑身发冷。
他低头看着血泊中的娴妃,冷哼一声:“怨只能怨,你的好儿子还潜逃在外,恐还做着掀翻朕天下的梦。不过终有一日,朕会送你们一起上路。”
回寝殿后,周妙宛久久也未回神,连锦被盖在身上都暖不过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