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妙宛确实悲伤,可并不是为了这个。
姜向晴说了,这些金针一年内便要取出,否则就会危及性命。
一年内,纵使谭家的事情能够平息,李文演也不会放她走了,她只能自己想办法,从这重重宫殿里逃出去。
未免难于登天。
她叹气,可这口气落在李文演眼中便是另一番意思。
搂住她的那只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李文演说:“是朕不好,前日里不应该吓你。”
又来了。
他又来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把戏了。
周妙宛心里实在厌倦,可并不想激怒这个疯子,以免他再做出什么疯事来,到时候受伤的还是她自己。
于是,她只浅浅叹息,随后说:“臣妾害怕,害怕哪日真的有孕,陛下还是会赐臣妾一碗堕胎药。”
李文演把她的手团在自己的心口,道:“不会的,先前也是形势所迫。如今天下大安,朕只待皇后为朕诞下一个嫡子。”
周妙宛都不知作何感想了。
这个人的莫名其妙的深情和占有欲真是比草还要轻贱。
可再冷血的人,心口也是热的,她手指微动,没有抗拒他的紧握。
不多时,宫人们便按陈九生的药方煎好了汤药。
凝夏端了药来,她低垂眉眼,眼珠转也不转地盯着地面,可余光还是瞥见了周妙宛别扭的情态。
她整个人虽窝在皇帝怀中,一只手还被他抓了去,可另一只手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紧握成拳。
而皇帝显然未觉,他似乎很是沉迷于怀中熨人的暖意,见药来了,他让凝夏端到他手边的小几上。
药是已经吹凉到正温热的程度,应该这时喝。
李文演空出来一只手,拿起瓷勺子舀起一勺药汁儿凑到周妙宛唇边:“来,朕喂你喝药。”
她顺着他的心意,勉强喝了一口便演不下去了。
药苦得她舌根都发麻,这苦药汁子一口一口喂,可不是甜蜜而是酷刑。
她挣开他的小臂,自己探手过去把药端了过来,闭上眼睛一饮而尽。
李文演饶有兴趣地看她喝药,最后竟道:“看来皇后,也等不及养好身体,为朕诞育子嗣了。”
周妙宛不说话,她端着茶缸子漱了好一会儿口,又捡来一块红豆馅儿的打糕送入嘴中。
李文演难得见她有爱吃的东西,说道:“你若喜欢,以后朕日日让他们做。”
周妙宛吃了一块便丢开了:“称不上多喜欢,陛下不必劳心。”
到夜里,李文演留宿在来坤宁宫。
自打两人之间的窗户纸戳破后,他每夜都要同周妙宛睡在一处,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要把她留在自己枕边。
他甚至连枕头都命人撤了一个,让周妙宛不得不跟他躺得亲密。
今夜,李文演看起来颇有兴致。
他说:“皇后都等不及为朕延绵后嗣了,朕如何能不顺了你的心意?”
周妙宛默默听着他自欺欺人,并不推拒,可也并不轻易依从了他,毕竟她还要在这个男人手下讨生活,她没有必要用那么高的耻感苛求自己,逼得自己内心不痛快。
只当是一场旖旎情梦,有何不可?
情动之时,她朱唇轻启,绯红色晕开在饱满柔和的脸颊,犹如春风启蕊、杏露枝头,伏在她颈侧的男人低下了头,轻嗅掌中这一片馥郁兰香。
绣在她小衣领口的缠枝葡萄早散乱得不成样子,露出羊脂玉似的细腻腠理。
指尖顺着连缀着紫衣葡萄的藤蔓缓缓滑过,他伏在她耳旁悄声道:“皇后肌肤通透,朕观之犹胜观音手上的净瓶。”
“臣妾不喜欢被比作死物,”她说。
他忽然收回了触碰的指尖,抬手将她偏向了一侧的脸捧了过来,正对着他,“这种时候,皇后应该看着朕的眼睛。”
周妙宛真的很讨厌被他拿捏在手心的感觉,她微微垂眸,掩去不该出现在此时的晦暗之色,她问:“陛下可知,臣妾觉得自己最像什么?”
“让朕猜猜,是芙蓉呢,还是青竹?”
她姣好的面庞上漾起一丝浅笑,同颊上的那抹飞红相映成趣,分明是李文演再熟悉不过的一副皮囊,他却不由自主地被她所牵引,直往下坠。
“泛泛江汉萍,漂泊永无根,”她指尖重重地点在他的额头:“臣妾觉得,自己就好似浮萍,遂水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