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冷着脸问:“炭是你浇的?”
灵芝有些心虚,仍旧嘴硬:“什么意思?听不明白,大约是提水下来的时候泼到了吧。”
星月不信:“你泼到地上还差不多,还能泼到炉膛里?”
灵芝见她语气咄咄横生恼怒:“那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太妃跟前得脸吗,你找太妃要去吧,你这么有手段,奴婢用的黑炭哪能配得上你?你叫太妃赏你两筐银丝炭用吧,眼下要热水可是没有的,院子里有口井,你要洗,就自己打去。”
星月道:“这大冷的天,你把炭浇了,让我洗冷水?宋灵芝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星月端着盆,甩门出去:“我最恨别人跟我玩这些小心眼,勾心斗角你还嫩着点!”
灵芝气的直跺脚,冷哼一声,扭头进了屋里:“好笑呢,还问我要水,我成你奴婢了?别以为太妃夸了你几句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节气快要进九了,推门出去院子里迎面刮来一阵冷风,吹的人打个战栗。
星月到井边打水,她以前从没做过这些,都是后来慢慢学的,虽然渐渐也能做了,但还是不大熟练。
打一盆水,她笨手笨脚的能摆弄半天,灵芝在窗前开了条缝偷看她,鄙夷的想:真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冰凉的井水倒在盆里,光是看着就寒颤,洗也不方便洗,星月只能将就着,解了上衣,拿棉巾子浸水擦擦身子。
饶是如此,还是冷得她发抖,搓着棉巾子,手指骨节冻的发红。
可是不洗也不行,伺候主子的人,必得要干净,要是不洗澡,被人告一状还要挨处置。
宫里有成千上百条规矩,框的她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积年的老姑姑们常说,这宫里的日子是生不如死。
星月望着昏沉的天,只是轻轻叹气。
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人这一辈子,不过都是一场造孽的修行罢了。
院里实在冷的厉害,她潦草擦了两遍,便匆匆穿上衣服,手指冻的系扣结都不大方便。
灵芝还在窗前偷窥,她看见星月在院里洗澡,天色暗蒙蒙的,衬的她肤色莹白柔润,一身的细皮嫩肉跟她们这些从小做粗活的看着就不一样。
穿着烟青绣昙花的肚兜,衣裳解的半开,细腰圆肩,一根细细的红绳子绕在脖上,肤如凝脂,秀发垂落。
灵芝忍不住淬了声:“狐媚子!”
都是女人,她真的太叫人嫉妒。
第十四章 星月揭起瑞兽铜脚香炉,用小……
星月揭起瑞兽铜脚香炉,用小匙子撒下一点安神的香料,阖上盖笼,让那袅袅烟雾缭绕殿内。
太妃咳了几声,芸枝服侍太妃坐起来缓缓喝了点茶,一边唤星月:“过来给娘娘捶捶腿。”
星月乖觉的走过去,给太妃轻轻捶起腿来。
太妃喜欢捶腿,也喜欢这些小姑娘们围绕在自己身边的感觉,说说笑笑,像把这殿里的冷清都驱散走了。
芸枝把捶腿的差事给了星月,让她多在太妃跟前露脸,也是有意照顾她。
太妃在这轻柔的动作间迷迷糊糊有些犯困,眼皮子将要阖上了,倒还记起一件事:“下旬李美人要过生辰了,给她挑些好东西送过去。”
芸枝应声是,太妃的眼皮子陡然又睁开了,幽幽的叹:“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朝恩宠一朝恩呐,终归不是先帝爷的时候了,如今我也轮到要巴结小辈儿的份上了。”
太妃的语气听着有些难过,她无儿无女,没有靠山,想安安生生在宫里颐养天年,还得与新帝的嫔妃联络关系。
宫里如今是小辈儿的天下了,没她什么话语权了。
芸枝忙宽慰:“哪的话?李美人如今怀着孩子,正是得脸的时候,她为皇室绵延子嗣有功劳,娘娘您惦记着陛下,阖该多抬举抬举她。”
这一番话说的太妃有脸面,心情自然也开怀了,要不说能爬上大宫女位置的都不是简单人,到底有几把刷子。
太妃于是吩咐:“那便将去年得的那柄通体碧绿的老翠如意送去吧,给李娘娘添添喜气。”
往织花的软枕上靠了靠,又道:“自然她也不必在意这点子福气了,人家怀着龙子,那才是天大的福气呢!”
芸枝笑:“是儿是女还说不准呢,不过李美人高傲得很,认定她肚里那个就是咱们新朝的皇长子,从诊出来有孕那日起就眼巴巴望着,内廷府的人也是看人下菜碟,最势利不过,听说前几日竟把熙妃娘娘的燕窝份例拿给李美人了,真是不像话,再怎么说熙妃也是妃位,怎么就由得那帮狗腿子糟践呢?”
太妃一哂:“宫里一贯如此,得宠的捧着,失宠的踩着,内廷府那帮人就跟风水罗盘似的,哪个宫里有体面,他们再清楚不过,眼下满宫里,可不就是李美人最得脸吗?现今她怀着身孕她最尊贵,都晓得陛下有多盼儿子,这回她若真能诞下皇长子,莫说年久无宠的熙妃,便是贤妃也要被她压一头。”
芸枝道:“这倒是,听说内廷府已经着手给李美人挑选封号了,不过这也太操之过急了吧,巴结人也没这样巴结的,宫里虽没皇后,可还有贤妃在呢,他们就这样僭越,不把贤妃放眼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