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哎呦一声:“我若不在这里服侍,她要上吊都与我无关,偏生我上辈子造孽要服侍她,眼下她发疯,连累咱们都要受累,整日提心吊胆,如履薄冰,这哪是人过的日子?”
旁边人嘘了下:“小点声,给人家听见要死了。”
那医女无所顾忌:“听见了正好,把我轰走,发到浣衣局浆衣洗布去,或是到御花园拔草挖泥去,倒是解脱了。”
第二十章 月初,隆寿公主王氏进宫陪伴……
月初,隆寿公主王氏进宫陪伴太后,公主是太后早年在宫外所生,太后的头任丈夫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在大旱闹饥荒那年活活饿死,守寡的太后背井离乡,带着襁褓中的女儿一路北上,从蓟州来到上京投奔姐姐。
未久后先皇后诞育四公主,太后经亲友托请,被选入宫中成为四公主的乳母,公主二岁即夭折,也是同年,太后被册封为先帝的御女,而后一路晋为妃位,皇帝登基后,又直至今时今日的尊荣地位。
在宫外生下的女儿王氏也女凭母贵,太后为妃时,先帝便爱屋及乌封了王氏为郡君,今上继位后,将胞姐尊为隆寿公主,礼遇有加,驸马都尉一家沾公主余光,也是鸡犬升天,得以入仕。
隆寿公主时常进宫陪伴太后,母女两个说些体己话,宫里李婕妤刚生完三公主是朝臣们都知晓的事,宫外的宗亲世家们也早都听说了。
隆寿公主想起皇帝愁眉不展的样子,于是向太后谏言:“这李婕妤才生了孩子,得有一段日子不能侍寝了,宫里人实在不多,要不然女儿从宫外挑几个人送进来吧?宫中嫔妃养尊处优,越是养的刁钻,身子越是羸弱,不比宫外那些身子健壮的好生养。”
太后摆摆手:“不必了,没得讨陛下嫌,他眼睛刁着呢,轻易看不上,送进来也是凭白耽误人家姑娘,何必呢?”
太后轻轻叹口气:“宫里待久了,见得最多的就是如花似玉的姑娘在这宫闱红墙里空耗年华,后宫佳丽三千人,能熬出头的实在少啊,容颜会折损,岁月不复返,可帝王身边永远不缺年轻美丽的女子,百花齐放虽好,可若没有帝王恩宠滋养,大多都是零落成泥枯败成灰,宫里香消玉殒的魂魄太多了,不必再往里填了。”
隆寿公主劝道:“那也得为皇嗣考虑啊,一朝天子一朝气象,香魂玉殒是前朝的事,如今新朝后宫寡薄,可以伺机添添新人,若不然便将大选弄起来吧,也给陛下添个乐儿。”
太后说罢了:“先不急这些,皇帝最重名声,若要大选,怎么也得过了先帝孝期的头三年,有花就有果,有公主就能有皇子,且等等吧,陛下还年轻,不着急,朝野内外整日的念叨,反倒叫他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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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恩殿里,李婕妤听着小公主的哭声,烦躁的捂住耳朵大叫:“抱走,把她抱走,吵死我了!吵死了!!!”
丁香忙给乳母使眼色,一边轻拍着李婕妤的背抚慰:“好,抱走了,这就抱走了。”
李婕妤自生完孩子后情绪一直不稳,变得焦躁易怒,心火难消。
里间李婕妤还在闹,裹着被褥,双手把丝柔的绸缎揪扯的满是印子。
丁香劝她:“皇子也好,公主也好,都是您的依靠不是吗?眼下宫里除了您,谁还能有两个孩子?您可是给陛下连生了两个孩子的人,是独一份呢,您入宫又不久,以您的宠爱,不愁以后没有皇子。”
李婕妤揉着酸胀的眉头,仍旧恼怒:“可是她怎么那么吵,吵得我脑仁儿都疼,在肚子就不安生,生的时候险些要了我半条命,现在也不让我好过,白天也哭,夜里也哭,怎么不哭死她算了!”
丁香忙道:“婕妤慎言,可不能这么说,陛下知道会生气的。”
一提起陛下,李婕妤又哭了:“陛下都没怎么来看过我,他心里必定是厌弃我了,怪我没有给他生下皇子,没有帮他堵住悠悠之口。”
丁香说:“不能够的,陛下可是金口玉言,说您有功,还给您晋位份了,怎么会厌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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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女们端着从太医署新取来的药材和补品,井然有序的走在幽长宫道间,星月和阿珠跟在最后,端着包好的山参和枸杞。
路上阿珠悄悄问:“李婕妤现今是不是很有体面?陛下给了她那么多赏赐,连太后都送了许多东西来。”
星月说:“可是她成天哭丧个脸,就差把不悦两个字篆在脸上了,三公主好歹是陛下的女儿,嫔妃怎能嫌弃?这得亏是没人针对她,真要有心人拿这个做文章,有她苦头吃的。”
星月轻轻叹气:“我不想操心这些,管她风光还是落魄,主子们的事与咱们都无关,她再风光,医女一日的份例还是豆腐白菜,我只求李婕妤心情快些好转,她现在太难伺候了,再这样下去长恩殿的人都要熬疯了,我看丁香也快扛不住了。”
两人越走越慢,渐渐和队伍拉开老长一段距离。
星月偏头小声问:“阿珠,咱们俩原本是从太妃那里调过来的,现下太妃那里有了新人,咱们不一定能回的去了,李婕妤这里咱们又不受信任,不得重视,长恩殿的日子也磋磨得很,长久熬不下去,你想好以后要怎么办了吗?”
阿珠摇摇头:“我没想过这些,内廷府派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能跟姐姐在一个宫里当差我就心满意足了。”
星月说:“我大约是要另谋出路了,长恩殿熬不住的。”
阿珠问:“姐姐,你想好了吗?反正你到哪里我跟到哪里。”
星月问她:“你觉得现在宫里,跟哪个主子最好?最有前途?”
“嗯…”阿珠想了想,“贤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