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殿——九月时五
时间:2022-02-21 11:39:53

  星月左思右想不得解,便回:“奴婢不知。”

  太后由人扶着,在窗前的贵妃榻上坐下,缓缓开口:“哀家只问你一句,你真的愿意伺候皇帝吗?你真的是真心实意的吗?”

  星月默言,半晌后才道:“奴婢未曾深想过这些。”

  太后微微笑道:“不知也不怪你,你年轻,遇到大事总要寻思寻思的,你的路,哀家年轻时也走过,到今天,什么坎坷,什么荣华,都成了过眼云烟,不妨告诉你,当年初进宫时,哀家也有求富贵权势的念想,人活一世,谁不想当人上人?哀家出身低微,出嫁不到三年就丧夫,原以为就该这样浑浑噩噩过一辈子了,却不想能遇到先帝,若不是遇到先帝,又怎么会有哀家的今天?时也命也,机会在你眼前,错过了,再想找回来可就难了。”

  星月沉默,太后又道:“于陛下而言,后宫众人皆是攀附,满朝文武皆是逢迎,你若是太过清高,不沾俗事,便失了人气儿,就不好,可要是万般讨好,却无真心,也是走不长远的,在宫里,前前后后多少人,将来又会有多少新人进来?要想把别人比下去,就要比别人更用心,陛下诚心待你,哀家也希望,你能回报他的诚意。”

  星月垂目,缓缓道:“太后谆谆教导,奴婢实在不解。”

  她一介小小医女,即便被皇帝看上,也不过一时之意,何至于让太后对她长篇大论。

  太后笑了笑,告诉她:“陛下喜欢你,他很抬举你,哀家当年初进宫时,先帝封了哀家御女之位,御女位列八十一御妻,乃宫妃品级最末,可即便如此,哀家仍是欣喜不已,宫里多的是承宠后无名无份的宫人女官,有了位分,即便再低微也是嫔妃之列。

  “如今到了陛下这一朝,宫中嫔妃甚少,能提上名字的没几个,陛下跟哀家提起,要封你做婕妤,这样的份量,这样的珍重,你自个掂量掂量。”

  星月一下子愣了,婕妤,皇帝要封她做婕妤。

  她先是觉得松了口气,至少没有白费力气,而后又稍有愧疚。

  她待皇帝,远不如皇帝待她。

  她以为至多封个御女,毕竟她是以医女身份入内廷的,不算体面出身。

  皇帝要封她做婕妤,那不是一下越居李美人之上,仅位于二妃之下了?

  这样,不怕被言官指摘吗?

  但星月在太后面前仍谦卑姿态,叩头道:“陛下厚爱,奴婢怕是受不起。”

  太后道:“北周最尊贵的人是谁?是陛下,他说你受的起,你就受的起,哀家看你,就像看到曾经的自己,许星月,还是那句话,时也命也,若你能抓住机会,前途无量。”

  说罢,又意味深长的道了句:“他难得对一人动心,若你有能耐,婕妤又算的了什么。”

  从寿极殿出来后,星月有些茫然,魂飞远去,毫无头绪。

  也算功夫不负有心人了,从她踏进宫门的那一刻,便该明白,从今往后的的许星月再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这座巍峨森严的宫廷,属于北周的帝王。

  这座宫廷里每一个人,都属于龙椅上的那个男人,而她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如何用自己最后一点筹码,来获得最大的利益。

  星月越走越苦涩,她虽不是纯善之人,但也自幼教养于名门,倘若爹娘在世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勾心斗角,曲意媚上,不知会不会对她失望。

  从前父亲是她的靠山,从不会叫她受半点委屈。

  可如今她还能靠着谁?

  祖母对她说过,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唯有靠自己,才是最踏实的。

  星月有时恨自己为什么生做一个女子,只能在成群的女人堆里倾轧,想要出头,永远得倚仗旁人。

  倘若她能做个男人,做征战沙场的大将军,做权倾朝野的太师大人,那该多好。

  她一味胡思乱想,饶是如此,也宽慰不了自己,人生没有回头路,既已选了这条路,就要一条道走到黑,容不得反反复复。

  殿前不远处,梁少监在等她,朝她躬身致意:“姑娘若有空闲,还请移步,陛下召见。”

  星月于是又跟随梁少监前往太极殿,皇帝在案几前,仿佛已等候良久。

  星月跪下行礼,皇帝却不叫她起身,只是将一封诏书远远扔了过来。

  星月打开那诏书去看,是封她为婕妤的旨意。

  皇帝起身,缓缓走至她跟前,将一枚白玉印玺递给她,握住她的手,“这是朕给你的选择,若你愿意留在朕的身边,成为朕的婕妤,就自己盖上这枚印玺,若是不愿意,朕也不会留你,朕会送你去一个眼不见心不烦的地方。”

  “朕让你自己做选择,别说是朕逼你的。”

  他云淡风轻的说着这些话,星月握着印玺的手微微颤抖,她抬头去看那个男人,他的眼睛幽深莫测,静静看着她,等待她的抉择。

  她眨了眨眼,睫羽轻颤,心绪微微浮动。

  一时间,她的脑海里涌出千千万万的思绪。

  她想起东魏宫中伶仃孤苦的前朝嫔妃,夜夜孤窗只影,空坐到天明。

  她想起刚来北周的那半年,每日朝升暮落,安然度日,开一家小店,算算账,过着清闲日子。

  突然间,天地一片漆黑,午夜梦回时,又是阴郁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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