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亲人,族人,言昭,还有大火焚天的那个夜晚。
东魏死士还在追杀她。
还有阿珠,她惦记阿珠。
她不断的去回想,不断的回想。
她知道这一次的选择后,就真的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
从太极殿出来时,星月伸出手,为自己遮挡那耀眼的日光。
大监王慎迎上来,对她含笑:“婕妤娘娘,快回去收拾收拾吧,明个陛下给您迁宫,在长信殿。”
说着又行了大礼道:“娘娘大喜,奴才早知娘娘会有出人头地这么一天。”
星月道:“多谢大监。”
大监忙曲手:“奴才日后还要仰仗娘娘。”
星月道:“不敢当。”
梁少监就立在不远处,背着日头,静静站着,似一樽浴在光影里的佛像。
星月唤他:“少监,我迁至长信殿后,按例有宫女八名,内监四名,旁人可由内廷府自行安排,我单独想要两个人来,一个是北巷医女善珠,一个是御膳房太监汪植,烦请少监为我安排。”
梁少监温和一笑:“娘娘吩咐,奴才自然办好。”
第二十五章 长信殿位处后宫东南角,地……
长信殿位处后宫东南角,地势颇高,临近秋园,曾住过几朝宠妃,算是一处风水不错的宝殿,也没荒废太久,略加修缮后便可入住。
迁宫后,星月头一桩事便是先把阿珠接了过来,那丫头心思单纯,离了她,长久留在北巷不是正经事,虽然眼下她自己尚还前途渺茫,但好歹手上有了点权利,能把阿珠从那个吃人的地方拉出来,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阿珠在寝殿里四处张望,久久不可置信:“姐姐,你真的成娘娘了吗?和做梦一样,我想都不敢想。”
她禁不住喜极而泣:“姐姐,我知道你不容易,你一路的艰难我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以后我们再也不会被人欺负了。”
星月摸了摸她的头:“傻丫头,眼下才是刚开始呢。”
晌午梁少监来传旨,今夜皇帝会驾临长信殿,可早作准备。
于是午后时分,星月便开始沐浴熏香,梳妆打扮,披着素袍坐在妆台前,望着镜中花颜,为自己缓缓描上额钿。
汪植从后殿走出,步至妆台前,立于星月身侧,微微笑道:“娘娘国色天香,珠翠比之亦是逊色。”
他已换上一席石青仙鹤纹的中殿侍监袍服,显得挺拔俊逸,星月透过铜镜看着他,淡淡笑:“中殿侍监的衣裳果然衬你,如你这般通透伶俐的妙人,在御膳房可是明珠暗投了。”
汪植轻笑:“承蒙娘娘信任,奴才定效犬马之劳。”
妆台上搁了几只钗,有绞金攢珠的,有和田玉制的,有点翠璎珞的,五花八门,样式繁多,让人挑花了眼。
汪植伸出手,为星月挑出一支钗头凤,缓缓簪入发髻,有细金的流苏垂下,与青丝相称。
汪植道:“娘娘果然绝色,奴才的出头之日要来了。”
他笑:“自陛下登基以后,长信殿一直落锁闭殿,如今迎来新主,昔日长信殿的辉煌荣宠,亦要卷土复归了。”
*
东魏,青州别宫。
夙夜歌舞荒唐后,烈酒入喉竟有些许血腥气息,天色沉的如一块黑曜石,缓缓压在庐顶。
喧嚣过后,徒留遍地寂静,李昀在帐纱和舞姬的香衣间爬起来,将酒杯扔在地上。
望着满目狼藉,眼色发红,微微怔愣,也不知这副纨绔颓废的样子,能不能让父皇满意。
他一时心烦,将身边的酒盏杯盘一把全推到地上,噼里啪啦的声响惊醒了身旁绒毯上熟睡的舞姬。
李昀望了她一眼,冷冷吐出几个字:“滚出去。”
舞姬慌忙收拾衣裳退下去,李昀揉着僵硬的脖颈,这夜夜笙歌的样子也不是好做的。
他心里陡然暗恨,老不死的,在皇帝的位置上坐了那么多年,也该让贤了。
自己埋了半截黄土还没死,倒想先逼死儿子。
为了让朝廷里那帮豺狼虎豹放下心来,他不得已要先做一个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