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行慢悠悠踱步往晚风堂方向去,在穿过问仙台时步伐没有一丝变化,仿若这一处地方与其他任何地方都没有区别。
林桑榆在暗处看着姜行悠哉悠哉,还偶尔停下来看风景的模样心中暗语,难道真的是她猜错了?
若白颂真的是宴清许,那么扶摇则一定是姜行,她在这里就是要求证,若姜行走过这个地方一定不会这么自若,可是前面的人却如观赏风景一般,让林桑榆坚定的想法有些动摇,失神间将攀附的细枝折断,轻微的声音让她回神继续观察这位来镜玄宗做客的扶摇。
姜行看似悠哉,实则藏在袖内的手紧握,她用很大的力气让她看起来云淡风轻的走过问仙台。
轻微的声音没有让姜行侧目,她一出来便看到镜玄宗这位娇小姐躲在暗处,此时姜行无心拆穿她。
晚风堂,宴清许看到姜行迈入门内,立即从椅子上站起来,姜行意外宴清许会在晚风堂的前厅,而且看样子还是在等她,未曾忘记他刚刚拂袖而去的模样,姜行不善:“拦在在这里做什么?”
姜行的语气不好,她看不出宴清许是否还在生气,宴清许在这时朝姜行走近两步,停在她面前,犹豫半响薄唇轻启,说出来的却意外不是针锋相对,他道:“刚刚我说错话了,还请你不要生气。”
宴清许说话的声音很轻,他在怕姜行不接受他的道歉。
宴清许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姜行猝不及防,她先是惊讶宴清许为何会突然认错,而后很快似笑非笑审视对方:“怎么,又觉得自己何处错了?”
宴清许薄唇轻抿,不为姜行的话生气,他起身直视姜行解释:“我没有经历你的痛苦,不应该这样轻松的劝你放下。”
宴清许的话出,姜行笑着的表情消失,她先是认真的看宴清许一眼,看他表情真诚,似乎之中还夹杂着懊悔,姜行没有再刻意为难他,只是平淡道:“既然知道,以后就别在我面前说蠢话。”
宴清许见姜行不再生气,晕开一抹笑,普通的眉眼竟也让人惊艳,姜行从中恍惚了一下回神,她原谅了宴清许并不代表同意了他的说辞,她是不会轻易放弃报仇的。
姜行拂袖将兔妖抱回自己怀中,说了她需要宴清许接下来去做的事情。
“明日去杀了星月派,清风派、屠苓门的掌门。”
姜行说的云淡风轻,错觉以为不过是去捏死三只蚂蚁,但三人能当上掌门并非是泛泛之辈,这明显是在为难宴清许。
宴清许看了姜行一眼,并未问为什么,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好。”
宴清许的态度取悦到了姜行,她心情大好同他说他喜欢的林桑榆,姜行笑眯眯:“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林桑榆。”
姜行的话一出宴清许刚刚绽开的笑消失,他面色清冷语气冷硬:“我不关心林桑榆的事情。”
姜行丝毫不相信宴清许的话,他与林桑榆一百多年来你来我往,宴清许现在才说不关心林桑榆,任谁也不会相信。
姜行以为宴清许是在避嫌,亦或是吃醋,满不在意道:“你若是喜欢林桑榆我可以放过她一马。”
说完停顿一下:“若你是在顾及章之云,那大可不必,章之云对你并不怎么样,你将林桑榆抢过来就好。”
宴清许要是想抢林桑榆,章之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宴清许在听完姜行的话后面色越发沉郁,终于似忍不住,打断姜行扔下“我走了。”后快速离开。
看着宴清许消失在回廊的背影,姜行自言自语:“怎么,我说他的心上人他不高兴了?”
这时姜行怀中的兔妖瑟瑟发抖,它在姜行一回来时就打算告状,但是一直都没插上话,这时候激情火上浇油。
“主人,宴清许那家伙回来遇到了林桑榆!”
姜行来了兴趣,一手拎着兔妖的后脖颈儿与之平视,如同拎猫一般。
“说说看!”
“林桑榆拦着宴清许,说了这呀哪呀的话,然后宴清许就回来了,都没回去找你……”
兔妖被姜行用拎猫的方式拎着自己,但是她没有猫脖子上的软肉,不舒适的扭捏,控制着动作小心翼翼怕惹了姜行不快。
“哦”
姜行的声音凉凉的,兔妖顿觉不好,果然就被姜行从一米多高的半空直接扔下,它扑腾着腿儿着地,心有余悸不解姜行又怎么了,它才是告密者啊,撒气不应该找宴清许嘛……
兔妖委委屈屈,姜行则若有所思,看来宴清许果然是因为她说了林桑榆而生气,那她下次不提便是了。
过了几日,姜行与宴清许这两个不知名仙门来的客人便被镜玄宗的众弟子遗忘的差不多。
宴清许已经离开了三日,姜行也开始了她来镜玄宗的目的。
深夜,圆月被乌云笼罩,一道人影避开镜玄宗的夜哨自暗影中穿行,而后立在一出屋顶,正是陆经年的寝殿。
阴风阵阵,周遭的树叶被吹的猎猎作响,姜行的衣袂飘飘,她站顶上,四周因她闭眼而狂风大作,但在她一睁眼之时便突然变的宁静。
同时,屋内打坐休息的陆经年睁开淡漠的双眼,迎来的却是黑暗,他做为天道第一人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在黑夜中正常视物,这种怪异的现象带给陆经年不安,他眉头轻皱,声音凉薄。
“这是哪里?”
说出话却没能发出声音,或者说是无人听见。
在此间,意识陆经年所说,所想一切皆能被姜行感知到,姜行冷眼,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陆经年一开始就对她满是防备,这样的人怎么会被感动。
姜行比陆经年到的更早,她刚刚重温百年前的她背着百年前的陆经年一步一步艰难的走了三百里路回到姜氏。
现在的画面是陆经年第一次从她从前的小木屋中醒来。
她用的是幻术中最难的回溯,支撑起回溯的力量是她从心魔处夺取的,这种幻术可以将人从现在带回过往,现在她与陆经年便处在这幻术中。
姜行将一百二十七年后的陆经年的意识带回到他最开始遇到她的时候,其目的就是要让陆经年意识清醒的看着他当时做了什么,让他后悔不已却无能为力。
既然陆经年最看重他的道心,自始至终觉得杀了姜氏一族,杀了她是替天行道,那姜行现在就是要让陆经年看明白他错的有多么的离谱,要让他的道心在自责自悔中毁于一旦!
百年前的陆经年的眉眼微动,是要醒来的迹象,姜行冷眼看着百年前的陆经年醒来,百年前的陆经年用他手撑住身体坐起来,最后又无力的跌。
意识中的陆经年同样重新跌回床中,这种感觉已经近百年不曾出现过,陆经年的眉头紧皱思索发生了什么。
这时突然出现一双白净纤细的手将陆经年按住,传来心疼的声音。
“你的伤还没好,你先别动。”
百年前的陆经年与现在的陆经年一同看向那处,区别是百年前的陆经年什么也看不见,而现在的陆经年看的清清楚楚,是姜行,亦或者说是百年前的姜行。
陆经年满目的疑惑不过一瞬,冷眉拔出剑,架在对面人脖子上:“你是何方妖孽?”
对面的人不为所动,仍旧关心的看着床上的“他”,陆经年扒出的剑从对面人脖子上消失不见,他眉头皱的更深,想从床上站起来,这一回他轻松的离开了自己的身体,而对面的人无所觉,仍旧盯着床上的“自己”。
陆经年眉目低垂看着自己握剑的手,他的剑从不离身,所以说这是他的……梦境,他梦到了姜行?
陆经年发现这不是真实很快被姜行发现,她看着百年前的陆经年,与百年后陆经年的幻影,没想到他已经如此厉害,竟然可以这么快发现不对劲,陆经年是整个幻境得阵眼,幻境因他而生,如若他发现这是幻境,那么这一场幻境便会被破解消散,姜行思索,看来她得更加小心。
“你受伤了,我遇见了你将你救了回来,你不要怕,我们族长已经给你治过伤了,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这时,幻境中的“姜行”说话了,少女声音活泼明媚中夹杂着丝丝软糯,她对着床上的陆经年嘘寒问暖,乍一听只是关心之言,但是少女“姜行”的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看起来受了很重的伤,这是当年的陆经年没有见到过的画面,他的目光被吸引过去。
他不知道姜行在照顾他的时候受伤了。
陆经年不知道姜行却知道,当年的她一个人上山采药,遇到了受伤的陆经年,怕虚弱的人死掉,她一步一步的将陆经年往寨子里背,在下山时踩空,护着陆经年却让自己的腿磕到石头上摔断,少女拖着断腿,咬着牙将高大的男子背回寨子,放下人后摔倒在地陷入昏迷,她当时的情况看起来不比陆经年更好。
幻境中的陆经年冷漠: “多谢,这是什么地方,我要怎么出去,有你是谁?”
幻境中的陆经年不仅未听出“姜行”的虚弱,只关心他在什么地方,就连谢谢都是敷衍,陆经年皱眉。
“这是姜氏,我是姜氏姜行,你好了就能出去了。”
少女姜行美目微蹙,声音中有为微不可察的失落,但她仍未作表露,笑着作答,姜氏的女儿才不会凄凄惨惨求人怜惜。
“姜行”陆经年在心中默念,姜行死了三年从未入过他的梦,陆经年觉得自己本该吃惊,可此时他心中却没有丝毫波澜,陆经年静静观察“姜行”,双髻绾云似玉,媚眼天真无邪,陆经年静静审视,“姜行”似乎与他记忆中的并不一样。
陆经年在好奇,他意识每一次波动姜行都能清清楚楚感知到,姜行冷眼旁观,曾经的她所作的付出既然陆经年没有看到,那现在她就让他一一看到,不是为了追悔,只是为了报仇。
虽然被陆经年的冷漠所伤,但是少女姜行依旧没有放弃,她带着病体照看着陆经年,终于一日后幻境中的陆经年发现了他的眼睛看不见东西。
幻境中的陆经年冷漠的眉眼泛起了焦急,他将他床前少女的手紧紧拽住,语气波澜:“我的眼睛怎么了?”
少女姜行不擅撒谎骗人,她稍作犹豫将真相告知了陆经年。
“我救你的时候,你的眼睛受了伤,有可能以后都看不见了。”
这对于天道第一人,从小天赋异禀并未受过这样的陆经年无异于是不能接受的事情,百年前的陆经年心中波澜不止,少见在旁人面前失态,这是他不允许的,但很快幻境中的陆经年便收拾好神色,淡漠:“能好吗?”
少女姜行于心不忍,她的手覆在床上陆经年的手上,安慰。
“你不要害怕,你看不见也没关系,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的。”
这是少女姜行在隐晦的爱意表达,可惜这并不是百年陆经年想要的,被冷漠无情拒绝。
“修真之人眼睛看不见,要一生一世有何用?”
立在一旁的陆经年的意识蹙眉,他曾说过这样伤人的话?他的目光望向“姜行”,果然少女白皙的脸庞渐渐垂下去,明媚光从眼中消失。
第二十四章
只是转瞬,床前的少女姜行好似想起什么,她语气欣喜。
“我有办法治好你的眼睛,你等着我。”
说罢将陆经年按回床上,匆匆忙忙离开木屋,少女姜行是去找一样可以医治陆经年眼睛的东西了。
百年前的陆经年并不知道姜行离开是去做什么,而入梦的陆经年却能够跟着离开,他稍作犹豫,跟上了姜行的步伐。
陆经年一只跟在少女姜行后面,少女姜行在一栋房子前停下神色紧张呼吸,这是要敲开族长的门,她要做什么?
少女姜行立在门前深呼吸,哈出的白气漂浮在空气中那么真实不像是幻境,终于少女姜行仿佛是做好了准备一般敲门。
少女姜行白嫩的手一下一下敲在木门上,伴随着“咚咚咚”的敲门声,一名美貌的少妇打开门,女子虽然美貌但是眉眼凌厉,依稀能看出少女姜行与她有几分相似,那是姜行的母亲。
少女姜行进入房间后,紧张的神色消失不见,挂起可爱的笑容。
姜行自进入幻境便一直冷漠看着从前发生的一切,在见到少妇之后姜行眼中的情绪波动,那是她的母亲,对于母亲姜行的记忆最后停留在问仙台上,那一双凝视着她的双眼,仿佛在怪她嫁给陆经年将姜氏的所有人都害死了,姜行的手紧握,恍惚间感觉到有湿润的东西滴落在自己的手上,她垂头看,是眼泪。
姜行回过神擦掉眼泪,表情阴冷,往事不可追,但是仇可以报不是么。
见门开了的少女姜行扑进面容严肃的女子怀中撒娇,声音娇软:“母亲,我想你了。”
少妇点了点少女姜行的额头:“你眼中不是只有你捡回来的那个好看的小瞎子嘛,连身体都不顾也要去照顾他,怎么这会儿又想我了?”
语气虽是责怪,其中却含着疼惜。
这时屋中传来男子温和的声音:“是阿行过来了吗?”
这是姜行父亲的声音,姜行不由自主的站到正门。
少女姜行从母亲的怀抱中探出头望向屋子,撒娇般的抱着中年男子的胳膊,眼神濡慕:“爹爹~”
少妇则眼中露出丝丝温柔看着炉火旁温情的父女。
室内都披着狐裘披风的中年男子轻抚着少女的头,温柔笑着:“我们小阿行的心上人醒来了吗?”
“醒了爹爹”少女姜行欢快点头在中年男子温热的掌心中蹭蹭,而后又瞥向少妇,似是有些害怕犹豫,但在最后鼓足勇气“爹爹,我们族里有血灵芝是吗?”
中年男子温和不变,笑着询问:“是有的,我们小阿行问这个做什么?”
少女姜行嘟囔嘴:“陆经年的眼睛看不见,我看过古籍说血灵芝可以解百毒,我想用它治陆经年的眼睛。”
听到姜行的要求,中年男子还是笑容不变,想要开口说什么被美丽少妇厉声打断,她过来揪住姜行的耳朵:“你竟然打血灵芝的主意,你忘了这是你爷爷差点丢了性命才拿回来的吗!你忘了这是做什么用的了吗!说你错了!”
少女姜行的耳朵被揪得通红,可是她却丝毫不认错,倔强与女子对视,少妇被气的不轻,撒开手将姜行推至门外,厉声:“你给我跪着好好反省,直到你知道错了为止!”
“阿瑶……”
“姜濯,你不准求情。”
屋内温柔男子想替女儿说说好话,被姜水瑶制止,男子无奈的看着外面雪地里的女儿,拦住妻子得肩温柔轻哄。
少女姜行望着屋内的背影大声:“你让我跪我便跪,但是我没错。”
少女姜行不与姜水瑶求情,也不争辩,规规矩矩跪在门前,这是冬日,穿的毛茸茸的姜行跪在雪地里背挺的直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