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行以前就吃过无数次徐若莹说话的亏,她自是不喜徐若莹,但是很快,比姜行更加不喜的人出现了。
“徐姑娘是觉得第二大仙门的掌门修为不足你一个灵寂期的修士,还是认为我杀了三个掌门?”
风不语在仙门素来以高洁出尘,她语气清冷掷地有声的质问,让徐若莹的小心思当场被戳破,徐若莹闻言立即眼眶泛红:“风不语姐姐,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您误会了。”
原本觉得徐若莹说话确实有所不妥的镜玄宗上下,看到她泫然欲泣,心中顿时觉得或许真的是无心之言?陆经年皱眉,徐若莹刚刚说的话原本他并未察觉不妥,经风不语提出,似乎他的师妹刚刚是将宋归尘以及风不语和扶摇几人放在了风尖浪口。
可是他的师妹一向温婉单纯,他自信徐若莹绝不是故意,陆经年环视四周,冷道“好了”,久在镜玄宗的弟子察觉到宗主已有生气之兆,窃窃私语全部停下。
风不语似乎没想到陆经年会如此偏袒徐若莹,她跟着徐若莹去了若雪峰,便被那个女人以清净为由安排进了若雪逢最偏的客房,连照顾的人都不曾安排一个,她心中明白徐若莹是怕她与其争抢陆经年,她原本无心于此,可看到徐若莹如此过分,心中不由生出将陆经年抢过来的念头。
姜行自始至终看着这一场闹剧,看陆经年护着他那心心念念百般疼爱的师妹,疼爱到连旧情人的颜面也不顾,果然是非比寻常呀。
徐若莹没有想到风不语会当面戳破她的心思,原本非常生气,可她的师兄是护着她的,徐若莹掩饰不住得意看向风不语,见对方黑脸才满意的朝陆经年委委屈屈:“师兄~”
风不语看到徐若莹挑衅的动作,面色一沉,但是碍于陆经年的面子,风不语将气咽下,找了个看不见徐若莹的位子站着,眼不见为净。
眼见原本好好的一场戏就这么偃旗息鼓了,一点都不有趣,姜行等着陆经年与宋归尘快点唱下一场。
果然,在林桑榆带着宴清许最后匆匆赶来后,陆经年一挥手布上结界,将所有人都暂时困在问仙台,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防止那人跑掉。
仙门传言,宴清许失踪后,林桑榆和陆经年的二弟子章之云在一起了,如今林桑榆领着一个男子一起过来,霎时间好奇的目光都凝了过去,一边看陌生的男子,一边看章之云,最后记性好的发现林桑榆身旁的男子是上一次不战而胜的群仙会白颂,看向章之云的目光更加微妙。
姜行自然也看见了缓缓而来,宴清许的目光与姜行对上,抛开林桑榆向姜行而来,没有注意到林桑榆不好看的脸色。
章之云邪气的眼睛盯着两人面色几变,见宴清许离开林桑榆后,朝着陆经年拱手:“师父,人都到齐了,要开始了吗?”
陆经年点头,章之云高声:“请各位将左手臂露出来。”
镜玄宗上下不明所以,但是还是遵从陆经年的意思,纷纷将自己的作手抬起来。
宴清许走到姜行的旁边站定,他脸色泛着苍白将左手也同样抬起来,连续两天失血姜行自是知道宴清许的左手情况肯定不好。
“盖住了吗?”
姜行在关心宴清许,关心的却不是伤势,宴清许抿了抿干燥的嘴唇,点点头。
宋归尘与章之云两人,绕着镜玄宗上下弟子一一检查,越到后面所有人越紧张,因为无论无何怎么看,都像是在找什么人。
终于,宋归尘的脚步停在姜行与宴清许两人前,他闻着淡淡的血腥味皱眉:“你受伤了?”
宴清许是姜行的徒弟,可是她却一言不发的等着宴清许自己应对,宴清许面色不变承认:“是。”
“伤在什么地方?”
“手臂。”
宋归尘听到这个回答目露怀疑,他紧盯着宴清许:“哪只手臂?”
宴清许回视宋归尘,不急不徐:“左手。”
在宴清许吐出这两个字后,宋归尘突然攻击,宴清许本不是宋归尘的对手,何况现在他的手受伤了,宴清许连连后退,却见宋归尘不依不饶。
就在宋归尘马上要抓到宴清许的时候,一只手拦在宋归尘面前,姜行闪身护住宴清许,冷眸:“宋掌门,这样一个理由都不给就对我的徒弟动手是何意思?”
宋归尘收了势,他听闻过镜玄宗来了一个从未听过名字的仙门掌门,想必就是姜行,他收了手,却仍旧死盯着宴清许。
“昨日,清风派、星月派,屠苓门三个掌门被一个修士所杀,正巧那个修士的左手臂被我的归尘剑划上了。”
宋归尘意有所指看着宴清许“这位白公子的手也伤了,扶摇掌门不觉得太过凑巧了吗?还是说你知道他的手是怎么伤的?”
“宋掌门料事如神,我还真知道。”
姜行说话懒懒的,听起来像是没有将对方放在心上,可宋归尘是坦荡磊落君子,姜行说知道他便将目光移回到她的身上。
“那还请扶摇掌门解惑。”
姜行看了一眼远处波澜不惊的陆经年,将目光放回到眼前人身上,淡淡解释:“今日镜玄宗的林姑娘路过晚风堂,她的雪狼突然暴走,我徒儿看不得美人受伤,帮忙挡了一下,被抓伤了。”
姜行淡淡替宴清许说明了他的手臂为何会受伤,这时林桑榆也出来作证。
“宋掌门,我可以作证,白公子的伤口是我亲手帮他包扎的,确实是我的雪狼所伤,不是什么剑伤。”
“这么巧吗?”宋归尘的目光看向陆经年,陆经年眉目远眺,遥遥落在宴清许的脸上,朝宋归尘点头。
见陆经年也知道此事,宋归尘不再继续咄咄逼人,道:“既然如此,那还请白公子好好养伤。”
宴清许淡淡行一礼,似是不为宋归尘的试探计较。
这时全场的目光都落在姜行与宴清许这一块儿,宋归尘在众人面前忽然盯着姜行一直看,察觉到宋归尘的目光姜行灿然一笑:“宋掌门在看什么?”
姜行生了一双媚眼,看谁都像深情款款,此时直勾勾盯着宋归尘宛如在看情人。
宋归尘眸中有疑惑,他径直问出来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宋归尘此言一出,陆经年淡褐色的眼眸落在姜行的身上,姜行对于自己的幻术自信,轻笑:“扶摇久闻宋掌门大名,今日却是第一次见。”
宋归尘将那一股若有若无的熟悉感压下,冲着姜行拱手:“今日多有得罪,还请扶摇掌门不要介意。”
徐若莹的面色不好,她本以为宋归尘是喜欢姜行那个女人才处处与她作对,可是如今第一次见面的扶摇他也能以礼相待,难道他是真的只是不喜欢她?可是为什么呢,那么多人都喜欢她,偏偏宋归尘不喜欢!
确定要与徐若莹争陆经年后,风不语就一直注视着徐若莹的动作,见她面色不好,风不语出尘的面上露出一丝笑,而后意识到什么笑容快速隐去,她就算要与徐若莹争,也不可变成同徐若莹一般的人,因为那实在是太讨厌了。
第二十八章
宴清许抱着兔子跟在姜行的后面,宴清许不爱说话,姜行亦不是话多之人,两人一路沉默回到晚风堂,进门之后,姜行看着面色苍白的宴清许,挥手:“受伤了这几日好好休息,不要出晚风堂避着宋归尘。”
宴清许望着姜行的背影一会儿,抱着兔子掉头离开,宴清许休息的房间在姜行的隔壁,兔妖心比水桶都大,它乐呵呵:“宴清许,主人在关心你欸!”
姜行在关心他吗?宴清许薄唇轻抿望着墙壁,他怎么觉得那个人没有心呢?宴清许收回目光,将毛茸茸的兔子放在床尾,吹灭了灯和衣躺在床上,手上的疼痛让宴清许睡的不够安稳。
半夜,窗外风吹树叶沙沙作响,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宴清许的床上,月光照在床上人的脸上,看到他眉目紧皱脸有些许的潮红。
梦中宴清许睁开眼睛,他有些迷茫看着自己脏污的手,这是什么地方,他又是谁?他无意识的跟在人群之后,察觉到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宴清许打量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脏兮兮的鞋子,他是一个小乞丐。
宴清许没有计较他为何会是一个小乞丐,伸手接过别人递给他的铜板,略微迷茫的走到包子铺前,他似乎是应该买一个包子的,虽然宴清许现在并不是很想吃,他将手中脏兮兮的铜板递给系着围裙的中年人,包子铺老板麻木的快速从蒸笼中捡起一个宝子递到他面前,宴清许顺从的接过,然后看向一个黑暗的角落,他觉得那里会有什么东西冲出来,一条黄色的影子朝宴清许奔过来,他脸上有一抹笑,他记起来了,是一条狗,冲出来的是一条黄色的狗。
宴清许其实并不是特别想护住怀中的包子,可是他觉得他应该护住,于是宴清许举起自己的左手挡住黄狗的大嘴,连带着脏兮兮的衣服,他手上掉了一块肉,脏污的皮肤下面渗出的是红色的血水。
宴清许皱眉,他觉得他应该很痛,可是他又并未感受到,宴清许拖着血淋淋的手臂朝一个方向走去,他觉得他必须去哪个地方。
宴清许的头越来越沉,他不知道他有没有走到必须要去的哪个地方,便失去了意识,再次心来宴清许还是躺在他倒下的那个地方,他爬起来环顾四周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升起一股失望,宴清许垂下头可是在下一秒,他看到了一双鞋,一双绣花鞋。
宴清许顺着着一双鞋向上望去,他很懊恼,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奇异的是那个人似乎在朝他招手,宴清许好奇努力想要看清楚那个人的脸,回过神发现他竟然在俯视那个人。
宴清许诧异,他一夕之间长高了?就在他低头间,刚刚还在朝他招手的人已经靠他极近,宴清许屏住呼吸,但是对方身上的松子香气还是无孔不入钻进他的鼻子里,宴清许觉得他应该推开眼前这个人,他会弄脏这个人,他不想,可是宴清许的手却不受他自己的控制将人搂住。
宴清许挣扎半响,终于还是将手放在那人盈盈不足一握的腰间,放上去的瞬间宴清许想是很合适的大小,对方的身形与他很契合,他能够将对方完全揉进自己的怀中,宴清许这样想便这样做了。
他放纵自己在对方的怀抱中,偶尔睁眼,看到那一节藕白的脚踝,宴清许突然清醒,他推开自己怀中的人,模糊看不清五官的脸突然清晰,姜行妖冶的笑容似乎是在问宴清许,怎么样,舒服吗?
宴清许猛然从床上坐起,他盯着窗外婆娑的树影,口中喘着粗气,心中惊魂未定,他,他怎会做如此的梦,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肖想……她。
床尾的兔妖看见宴清许坐在床头,抬头迷迷糊糊:“宴清许,你怎么了,大半夜不睡觉坐着干嘛?”
鼻子嗅嗅,好像还有一股怪味。
“宴清许,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兔妖说着想爬到床头去看他,宴清许压住被角,背部紧绷脱口而出:“没什么,你继续睡别过来。”
兔妖觉得宴清许有些反常,但是他又不让它过去,那就只好继续睡觉了。
见到兔妖没有再坚持,宴清许呼出胸口的气,他放松下来感受到自己背上粘腻的汗液,起身打开窗户下意识看了眼隔壁紧闭的房门,顿了一下错开目光将床单与被套全部收走抱至井旁。
兔妖迷茫间,见到宴清许竟然大半夜蹲在井边洗被子,只觉得他又不正常了,翻个身将自己裹进被子深处,陷入梦乡。
姜行接连两日都没有见到宴清许,两人明明只是一墙之隔,却一次都没碰到过这不合常理,难道是他受伤了?
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姜行抓住在院子里溜达的兔妖,问:“宴清许呢?”
兔妖疯狂摇头,姜行见它怕成这样觉得无趣,松手让兔子蹦去宴清许的房间,她还是亲自去看看宴清许是怎么了,姜行刚走到门口陆经年的弟子出现在晚风堂的门口,叫住姜行:“扶摇掌门,宗主请您过去一下。”
姜行的兴致被打断,面色微沉,继续朝宴清许的房间去,没有停下来去找陆经年的意思,徐凤心中怕了这一位不按照常理出牌,阴晴不定的掌门,但是他又不敢违背陆经年的命令,只好硬着头皮:“扶摇掌门,宗主说了,要不了您多少时间,请你速速过去。”
闻言,终于见姜行转身,徐凤松下一口气,还是宗主厉害,知道怎么说服这个可怕的掌门,姜行调转方向去找陆经年,倒不是因为她怕他,只是虽她不喜陆经年,却知道他无事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叫她过去必然有重要的事情。
而宴清许两日闭门不出,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姜行走后,兔妖窝在宴清许怀中,它看着抿嘴发神的人,小心试探:“宴清许,主人她已经走了。”
宴清许回神,他知道姜行走了,可是他没有办法阻拦,他从来都留不住她。
“是被陆经年叫走的,陆经年是天道第一人,我看了长的也好看,他叫主人是去做什么呢?”
兔妖絮絮叨叨,突然感觉到自己被扔到柔软的被子上,它将头探出来看着清瘦的背影,打断:“欸欸欸,宴清许你要做什么?!”
“去找姜行!”
宴清许抿起嘴唇,他既然喜欢姜行,那他只需要对姜行好就行了,从小他便不幸,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到姜行,那么他为何不再赌一把呢,他相信姜行总有一日也会喜欢上他的。
兔妖惊慌,连忙拦住宴清许头脑发热去告白,挠破脑袋急中生智:“你现在去,若是惹得姜行不高兴就不好了,不如我们在屋子里等她回来!”
宴清许顿住脚步,也是,姜行不喜欢他不经允许擅自决定,他折回身到镜前,对着镜子轻碰里面人苍白的脸,他记得姜行喜欢这一张脸,所幸,他还有姜行喜欢的地方。
姜行到了前厅,目光扫过大厅不仅是陆经年一个人,宋归尘也在,姜行知道,陆经年与宋归尘两人百年来看似不和,可是若说谁有谁被陆经年认可为朋友,那宋归尘一定能够算作一个,而今两人一同邀她前来,姜行眯眼。
一袭红色的长裙迤迤逦逦,姜行迈入屋内扫视一圈,自行选定一个在两人对面的位子,坐下后抬眼望向两人,声音幽冷:“我打扰了二位吗?”
宋归尘见到姜行,总觉得她很熟悉,可他活过百年,诸多事情纷纷扰扰,记不起他在何处见过她。
陆经年见到姜行的模样,不自觉地皱眉,他撇下正在与之交谈的宋归尘,出言:“扶摇掌门,这样大红色太过显眼。”
声音威严不可侵犯,听之有雷霆隐于薄云之后之感,这是久居上位者的威压。
仙门素来崇尚高洁的白,陆经年更是自来尊规重道,以前的姜行确实会顾忌陆经年的喜好,可是她如今可是来报仇的呢,需要听仇人的话吗?姜行得出的结论是不需要,她对着陆经年眯眼笑:“陆宗主真是为仙门鞠躬尽瘁。”
言下之意,管的太宽了,陆经年眉头皱的更甚,已经有百年无人敢这般同他讲话,可是姜行却屡屡与他顶嘴。